大姐是1970年出嫁的。出嫁前只知道男家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妹妹,过门后才知道,她的婆婆还健在,不过是生活在村西头的另一个家庭里。
可能是与生活的磨难有关,大姐夫平时总是沉默寡言,从不谈自己的母亲。大姐也只是后来从邻居的闲谈中才了解到姐夫的身世。他的父亲三十出头便因病去世,剩下孤儿寡母,在村里又是独姓,日子过得及其艰难。熬了几年,母亲决定改嫁,13岁的他便辍学回家,与8岁的妹妹相依为命。也许是因为母亲的狠心而失望,他断然拒绝了母亲的多次关照,毅然独自挑起了家庭的重担。因为个子小,推磨时从远处只能看见磨转看不见人,挑不动水就与妹妹一起抬,做饭不是夹生就是烧糊。尽管同住一村,见了面他从不与母亲说话。
大姐的婆婆改嫁后又添了几个孩子,日子过得依然紧张。有一年姐夫的母亲患了重病,家里没钱治病,只有任病魔折磨。姐夫听说后非常着急,咬咬牙硬着头皮第一次走进了母亲的家,在他的严厉斥责和要求下,对方家里才借钱把病人送到了医院,使母亲保住了一条命。事后大姐的婆婆对邻居说:“要不是俺儿,我早就没命了。”
大姐生下第一个儿子不久,一天夜里,听见院子里咚地响了一声,有人隔墙扔过来一包东西,姐夫拿回屋里一看,是小孩用的衣服和尿布。大姐一看便明白这是婆婆扔过来的,因为他不敢正大光明地踏进这个家,所以只好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心意。姐夫看着母亲扔过来的东西,怔怔地在椅子上坐了半夜。孩子满月后大姐与姐夫商量是否让婆婆来见一见她的孙子,姐夫用沉默决绝了姐姐的建议。
那会儿大姐的村子还没有通电,磨面要到三里外的一个村去。有一次姐夫磨完面骑着车子往回赶,当时天已擦黑,看见前边一个人背着布袋吃力地朝他们村的方向走,到眼前一看,竟是母亲。姐夫支起车子,把母亲的面袋撂在了车子后边,一直帮母亲送到家门口。步行三里路,母子一句话也没说。回家后姐姐见姐夫沉着脸,似乎有什么事,询问缘由,姐夫如实给姐姐说了此事。姐姐埋怨他为啥不跟老人说几句话,姐夫只是唉了一声,便再无下文。
后来姐姐的大儿子结婚,大姐的婆婆托人捎话儿想参加孙子的婚礼,姐夫依然没有答应。我曾劝大姐让姐夫与其母亲往来,毕竟是亲母子嘛,大姐说:“我劝了多少次,你姐夫就是不开口。”
我从未正面与姐夫提及此事,也始终不了解他对此事的真实想法。今年中秋节回家见了姐夫,我曾想从侧面和他谈谈,可又弄不清自己出面促使姐夫与其母亲和好,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许多事也许不是一句“家务事”就能概括得了的,即使是亲母子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