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布满星,月亮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把冤申,万恶的旧社会,穷人的血泪恨……”忆苦思甜的大会开完了,我从生产队里领到一块带土腥味的合着红著叶的糠粑,我习惯地大口地咀嚼着这不用花钱的食物。没有丝毫伤怀,没有丝毫悲泣。抬头望,一轮略带寒意的明月却早已高高地挂在那群山环抱的上空。它,仿佛在怜悯天下的云云众生:九州暗幽幽,我来送光明吧。
山里面的时光是漫长的,山里面的中秋夜是寒冷的。就着那凄美憔悴的月色,伴着那小溪的流水声,我吃完那块当中秋月饼的糠粑,中秋节就算是过完了。就因那月色的凄美,就因那忆苦思甜歌声里的凄迷,还因唱歌人的那一身破衣烂裳,因那个吃不饱饭还天天唱山歌的岁月,那一整夜我也无法入眠,那一天永远地定格在我的记忆里,那一天是:公元一九七四年农历八月十五日。
第二天,我与另一个知青和一个退伍军人被大队派去看管一群“地富反坏右”,他们其实比我们只大二十几岁,有些大三四十岁。只因他们的父母祖辈曾经有些殷实,曾经有些田土产业。因此,他们是那“广阔天地”里的不自由的人。民兵营长是给我们配了枪的,不过没有子弹。反复交待逃走一个坏份子就要扣我们的工分,我在心中暗自嘲笑自己,未下乡时我自己也曾经是个与他们差不多的“二十一种人”可以教育好的子弟。他们在山上砍柴,我们在远远地看守着他们,那退伍军人不时地吆喝着:“就两天时间烧出这窑炭,否则就抽了你们的筋扒了你们的皮”我听后毛骨悚然。我懵懵懂懂的呆滞而茫然的望着他。此时,他却笑容顿敛,一改平时的和蔼,他那满脸的严肃,他那震耳发溃的嗓门,让我望而惊叹。
人都是具有两面性的,他们有与生俱来的善良慈悲;他们也有与生俱来的贪婪恐惧,这种人性本就具有善、恶、好、歹将要伴随着每一个人的一生,要靠他们自身在不断地学习完善中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而由那双巨手打开的潘多拉魔盒却把贪婪、戕害、歹毒、杀戮、恐惧、痛苦、疾病、欲望、全都释放出来了……
白天,太阳霸蛮地散发着它那无穷地威力,把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那稚嫩的,嗷嗷待哺的炎黄子孙们灸晒得焦头烂额。让他们总处在惊惶失措、精神失常的状态中。夜间,银河里的星星见生灵们在互斗残杀中忍饥挨饿,也只能是摇头伤心地说声无奈。而中秋的月儿却高傲地抬起它的头,没有半点羞涩。那是因为月亮在宇宙上空,离开地球人类太遥远了,潘多拉魔盒里面的贪婪、歹毒、杀戮、也无法将它奈何。世人怎么敢与月亮媲美?那时的人都青一色的蓝卡几布衣服,那时的人穿着一双露出脚趾的解放牌胶鞋土得掉渣地又走回到了解放前,饿着肚皮的人无法去讲究美丑,哪还记得几千年前,曾经有过月亮见了都含羞的貂蝉,怎么又敢与月亮去比美?
月亮啊!月亮,乱世的月亮,高高挂起的明月在鸟瞰着贫穷苍白的大地;在讥讽着天下的这群善男信女;在嘲笑着那些不爱红妆爱武装的无知信徒;在诅咒着那个灰色、狂妄、互相戕害的苦难的年代。在期望着时光的轮转;在期盼着天下不要再有文字狱。九州不要再有精神皮肉的折磨,普天下不能再有戕害、杀戮的苦难。
月亮啊!月亮,幽暗的月亮,你可记得?你可记得山坳里那个青涩无悔的后生?你可记得那饥肠辘辘吐着青口水的人啊?你可记得那首本是回忆旧社会的忆苦思甜的歌?“……千头万绪,千头万绪,止不住的伤心泪记心头……”月亮啊,你可记得那个“身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日日夜夜思亲娘的懵懂后生?月亮,月亮那时的你哪来娇羞?只有苦涩,因为这“羞”这“娇”和那“修”都是资本主义的东西,茫茫九州,无产阶级专政的国度不能拥有的,那辞歌诗海早把朱颜改变了,那梧桐树下的更兼细雨,到黄昏化着的点点滴滴,汇成了波浪壮阔的史无前例的一江春水向东漂流远去了……
月亮啊月亮,灰色的月亮渐显明亮,那灰色的时代终于在延续了十个年头后结束了,我们那批知青携一颗受伤的心,沿着那绿意绵绵凹凸起伏的山坳,唱着那首“南飞的大雁”悲壮地离开了那个“广阔的天地”,蓬蓬勃勃地投身到学习和“四个现代化”的建设当中,那里的青山翠绿依旧在,那里的流水不腐终年潺潺,那里的夕阳霞光万道透射出绵绵暖意,那里的人此时已经活得潇洒而自由了。此刻,京珠高速公路上的车辆正以每小时一百一十马的速度川流不息地把欢笑声留在那山坳里,幸福和谐的玄律回荡在那曾经记载着苦难沧桑岁月的大山深处。
月亮啊月亮,美丽的月亮,此时的月亮已见曙光,因一个矮人,不!他是一个高人,一个巨人!他把东方风唤来,恰逢时地吹绿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他慈眉善目地挥起大笔,构画起宏伟的蓝图。他从东方而来,他自九天而降。他是元首;前无古人,他带领着我们摸着石头过河。他是元首;前无古人他布衣还乡,而不愿招摇过市。
月亮啊月亮,盛世的月亮,此时的月亮已光明灿烂,伟大的老人,他唤来强劲的东风;矗立起九百六十万座大桥如彩虹跨南北!他,让后辈展宏图恰逢新时代,潮头万丈!他,沐千里之雄风;驾仙鹤,乘东风归去了。可是他,卷万里之大尘,在人间,留下了无数道中庸绚烂和谐的霓虹,他,给亿万苍生留下盛世春色。神州此刻在为他而歌,十三亿生灵此刻在为他而唱,他唤起改革的东风;九百六十万平公里,满眼春色!他,已经驾仙鹤乘东风归去了,可他留下大爱、和谐、盛世于人间!
月亮啊月亮,盛世的月亮,和蔼可亲,可今夜的月亮,却已含羞地躲藏而去,这世间的沧海已变为桑田,美丽的人儿在此耕耘,那吊脚楼下,水光倒影,风景旖旎,戕害杀戮已经远去,这十三亿颗看不见的心在嘣嘣跳动,此时的华夏已经走出泥泞,他们的张张笑脸婀娜鲜明,月亮啊,你与貂蝉媲美也含羞,可这十三亿颗跳动的心比貂蝉还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