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还是要个孩子
2000年,我大学毕业,分到一家事业单位。开始有很多人给我介绍对象。父母几经对比,最后让我与地税局局长的儿子张亮恋爱。他长得胖墩墩的,与我心目中白马王子的形象相差甚远。可是父命难违,加上他家有钱,房子、家具都不用我操心,如果和他结了婚,还可以支援我弟弟读大学。我应允下来。
我们谈了两个月的恋爱,就在双方父母催促下举行了极为风光的结婚典礼。婚后一切还好。他应酬多,有时想带上我,我说不去就不去。他不在家里陪我,我一个人看小说听音乐,乐在其中。三天不见也不想给他打个电话,头痛脑热自己去看医生,也不向他撒娇。他以为我天性磊落,时常抱怨。他哪里知道,每一个女人,在她心爱的男人面前,都是最娇媚柔弱的。我不爱他,所以冷静镇定,若无其事。
一天晚上我到一个朋友工作的医院里等她下班,想和她一起出去吃饭。在妇产科门口,我听到里面的女人发出我从来没有听到过的毛骨悚然的惨叫,声嘶力竭的叫声好像在受酷刑,我吓呆了。
她出来后,我问:“里面在干嘛?”
她笑:“生小孩呢。女人生孩子真惨。”
她见我对此很感兴趣,一顿饭的工夫,滔滔不绝地给我讲她接生时最惨的几个例子,还刻意形容那种死去活来的折磨。我觉得自己两条腿都软了。
那天晚上回家,我郑重地向张亮宣布,我这辈子死也不生孩子。
张亮把嘴张得像个鸭蛋,半晌才说:“不生小孩你结什么婚啊?”
我反驳:“结婚就是为了生小孩吗?”
他也咄咄逼人起来:“那你结婚是为了什么?因为我有钱,你的工资每月都不用花,全部都给你弟弟上学。是不是?”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一下便大叫起来:“你要是这样认为,我们就离婚吧!真没意思!”
这是我们认识以来第一次争吵。张亮对我的冷漠一直都很不满,终于找到了把柄,嚣张地要去我家找我父母评理。
我不理他,买了避孕药,公然放在床头。他生气,扔一次我就再买一次。谁都不妥协,最后我拒绝和他同房。
冷战了半个月,张亮开始彻夜不归。他的父母不知道我们吵架的事,还是时常给我钱。我想我们可能要离婚,就小心翼翼地把钱存了起来。
一天晚上我刚进卫生间准备洗澡,忽然听到电话响了。我没有关水就跑到客厅里去接电话。可是电话一拿起来,我听到是公公。卫生间里的淋浴还在哗哗地响着,张亮以为我在洗澡,他在卧室里拿分机和父亲说话。
我听见公公说:“……你再别出去给我惹事儿了!上一次我都快让你气死了,万一传出去,说我一个局长的儿子居然嫖娼被抓,你让我的老脸往哪儿放!”
我轻轻地将电话挂掉,回到卫生间。我悲哀地想,如果我不结婚,我一个月一千多块钱的工资,也足够供我弟弟读书。我可以不用给谁生孩子,不用和谁怄气,不用因为老公出去嫖娼而恶心不已。
从卫生间里出来,我提出离婚。他问为什么。我说:“你那么喜欢小孩,就去找别的女人吧。我不想耽误你,反正我是不会给你生的。”张亮想了一夜,最后说:“要不我们先分居一段时间,你什么时候想要个孩子了,就回来。”
爱情还是本能的欲望
在张亮的帮助下,我很快去我们的下属单位任副科长。是在另一个县。走的时候,张亮给了我两万块钱。
到新单位后,我发现单位里的同事都对我很恭敬,毕竟这儿也是张局长的管辖之内。可是保安黑子对我的态度非常不好。经常晚上我去推摩托车时,车棚的灯就关了。黑灯瞎火中,我用手机微弱的光线找到自己的车,可是骑到门口,又发现他把大门锁了,我总是要叫半天才能把他叫出来。我说过他很多次,仍然不见他改。
其实黑子长得有点像我弟弟,我从心底对他还是没有敌意的。在年终的茶话会上,我们玩击鼓传花,花传到谁手里,击鼓的人就可以问他一个问题,而他必须说实话。
轮到我击鼓了,花正好传到了黑子手里。我问他:“我得罪过你吗?”全场的人都愣住了,黑子涨红了脸,一句“没有啊”嗫嚅在嗓子眼里。
那天晚上,我又走得很晚,去车棚里推我的摩托,我打了半天也没有打着火。我想找黑子帮忙,走到门口,我听到另一个保安在和他说话:“黑子啊,你怎么那么傻呢?你恨姓张的,可是也不能得罪了他儿媳啊!”
我没有打断他们,自己推着坏了的摩托走了五里多路才回到家。到家后我给一个同事打电话才知道,黑子小我三岁,是个退伍军人,为了给他安排这个工作,他父母在天寒地冻的二月进山烧炭,挣钱给领导送礼,最后母亲累得肝硬化,去年年底去世了。
同事没有说是为了给哪个领导送礼,但是我什么都知道了。
第二天晚上下班,我去找黑子,说请他吃饭。黑子窘迫地点点头。
我说:“黑子,听说你父亲风湿很严重,我有一个专门看风湿的专家朋友,我已经和他说过你的情况。这是他的名片,你和他联系一下。”黑子低着头吃饭,并不看那张名片。
这个二十一岁的男孩子骨子里的倔犟忽然撞痛了我的心。我把他的筷子抢下来,把那张名片塞到他手里。他的手忽然被我捏住,他有点局促,抬头看看我,半天没动。
那天晚上,我告诉他我正在和张亮闹离婚。我想让他知道,我和张亮的父亲不是同一条战线上的。他问为什么要离婚,我说我不想要孩子。
其实我家庭条件也不好,我弟弟和他一般大,性格也有点像。几瓶啤酒下肚,我发现他看我的目光里竟然有了一些我渴望的东西。
不要孩子原来是不爱的借口
我们的恋情就这样秘密地展开了。他以前值夜班,我让他找保卫科给他换成白班。他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换班后的那天晚上他来我租住的房子找我,我没有让他走。
和我在一起的时候,黑子总是很小心,他说不想让我怀孕,害怕我去医院。我很感动。他的厨艺非常好,和他同居以后,我长胖了十几斤。我从来没有觉得这样开心过,因为我是真诚的,我什么都不图他的,只是发自本能地对他好,并享受着他的朝气和疼爱。
张亮来看过我几次,我仍然拒绝他的身体。
年初,黑子说父亲的病已经有了好转,就是钱接不上了。我便把张亮最初给我的两万块钱给他,让他拿回去给他父亲看病。黑子欢天喜地地把我抱起来,很响亮地亲我。
这个时候,传出公公被停职候审的消息。
一切都在预料中,我没有太大的吃惊。没过几天张亮来找我,样子很落魄。他让我回去,并主动承认这期间他也处过一个情人,但是人家在他父亲出事后就走了。他说:“我早就知道人心本是最经不起考验的,也不知道何苦要以身试法。”
我轻蔑地看了看他:“看来你这段时间一直把我当你的底牌呢,被别人甩了又来找我。荣幸荣幸!”
没几天,张亮又打电话来,问我还有没有钱,说如果把他父亲受贿的那些钱凑出来,就可以判得轻一点。我当时手里有不到四万块钱的存款,挂了电话,我问黑子,这些钱给不给张亮。黑子态度很坚决:“不给!”
我听了黑子的话,向张亮撒谎说我也没有钱。张亮四处借钱都借不到,那个月瘦得不成人形。而我却用那些钱给黑子买了一辆摩托车,买了几件像样的衣服,又和他一起去杭州玩了一圈,回来后钱所剩无几。
到家后,黑子一进门就忙着给我做饭。我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熟练地倒油,把菜下锅,心里一阵温暖。因为公公的变故,我这段时间在单位里地位急下,连下面小职工的脸色都得看,神经变得很脆弱。我轻轻地从背后用手臂环住了他。
忽然想逗他一下:“亲爱的,张亮同意和我离婚,不过我们的房子抵给法院了,我只有身无分文出来了。咱们什么时候结婚?”黑子的身体在我臂间僵硬了一刻,随口答:“没有钱了结什么婚?”
一句话点到我害怕的地方。我崩溃般与他争吵,不管他怎么解释,我都骂他没有良心。之后我们不欢而散。
晚上,黑子没有来。天亮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也许他正是在找茬离开我。黑子不是个坏人,但他从来没有发自内心的激情可以与我同甘共苦。张亮不是也说过,人心是最经不起考验的,何苦要以身试法。
张亮再来找我的时候,我没有拒绝他。这一次见他,他求我和他一起去见见他父亲,不想让他老人家在狱中还替儿子操心。毕竟我们还没有离婚,这个要求无可厚非。我去见了公公,他似乎在一夜之间老了十岁。我主动告诉他我不会和张亮离婚的,他和张亮都掉下泪来。
张亮开始每个月都来县里看我,而且也很小心不让我怀孕。他说:“虽然我爸那样了,但我把你调回去还是有希望的。”一切又回到了三年前的状态,我们之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而且比以前更把对方当自己人了。
我在医院妇产科的那个朋友在今年五一来我这儿玩,带着她老公和半岁的儿子。她好奇地问:“你怎么还没有要孩子啊?”我想了想,哭笑不得,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也许,我曾经对生孩子的恐惧,不过是我不爱张亮的一个借口。
那天晚上我给张亮打电话,我说,生孩子虽然疼,但那么多女人不是都走过来了,我们还是要一个孩子吧。张亮在电话里沉默了好大一会儿,然后我听到他发出轻轻的唏嘘:“老婆,这半年,我真觉得我从一个孩子长成大人了。以前我干什么都很顺心,很受宠。忽然从天堂掉到地狱,只剩下你和我妈还和我站在一起……”
我想劝他两句,可是心里没有由来地一酸,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两性私房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