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天刚麻麻亮,外公便离开了党庄,开始往徐州赶。听说日本鬼子已经占领了枣庄,离党庄不过两天的路程。天空笼罩着一层厚厚的云彩,阴沉沉地像要陷了下来。远处的村庄已渐渐模糊,只有袅袅的几缕炊烟扶摇而上,竟没有一丝风儿。路边的池塘里还没有结冰,天气不是很冷。谁家的两头猪正在地里“打架”,发出“嗷嗷”的叫声,公猪兴奋地舔着母猪的脊背,一幅非常满意的样子。“骚货。”外公不知怎么便骂了一句,心里却哑然失笑。想起女人晚上疯狂的样子,外公有一种被强奸了的感觉。“——这骚婆娘!”外公又骂了一句,隐隐地就觉得下面不舒服,好像有一点痛,胀胀的,肿得难受。站住了想撒尿,却又尿不出来。女人二十五岁,比外公小了十岁,人长得不赖,手脚也勤快,把外公伺候得很舒坦。女人是外公娶回的第二个婆娘,外婆在生母亲的时候难产,死于大出血。母亲于是一生下来就没了娘,是靠一只大山羊把她喂活的。外公现在有两个孩子,儿子已经快十岁了,比母亲大五岁。那时,外公的家底是比较殷实的,家里除了北边的大瓦房,东西两边还盖了厢房,南面的厢房里喂着几口膘悍的牲口,有两头骡子,一头牛。骡子已被外公卖掉,兵荒马乱的,留着都是祸害,因此外公决定将这头犍牛也拉到徐州,趁现在日本人还没来,能处理掉。
听说山东那边鬼子一路上烧杀抢掠,鸡犬不留。外公是见识卓远的那种人,不像庄里其他的几户,把牲畜看得比命还金贵。“唉,眼看这人都要活不下去了,留牲畜有啥用?”外公在心里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外公是在妻子死后第二年娶了现在的女人的。女人叫张翠花,那时已二十多岁了,还嫩的脸上像扑了一层花粉,弥漫着一股欲望的气息。外公站起来,一把就抓了她的手,女人没有挣扎,随着外公一阵风尘仆仆,来到了郊外的小擅又好看,魁魁梧梧的像个男子汉的样子,女人在第一次见到外公的时候便爱上了他,并认定这就是自己可以托什么事便剥光了女人,轻车熟路地就进入了一番领域。一年多没近女人了,外公觉得那一天特别兴奋,他因此而气喘吁吁,好像连呼吸都很困难。女人白花花的身子在阳光下一耸一耸地抖擞,发出不知是痛苦还是兴奋的叫声,双手紧紧地抓了外公的脊背,抓得很紧很紧。后来完事后外公才觉没有原来的激情了,有时下地回来,一吃饭倒头就睡。外公睡着了就不能让人动,一动他就发火,女人是领教过的。
那天晚上时辰还早=上。小山上树林茂密,人迹罕至,一缕春日的阳光透过树的缝隙洒了下来,懒洋洋地让人昏昏欲睡。外公不费什么事便剥光了女人,轻车熟路地就进入了一番领域。一年多没近女人了,外公觉得那一天特别兴奋,他因此而气喘吁吁,好像连呼吸都很困难。女人白花花的身子在阳光下一耸一耸地抖擞,发出不知是痛苦还是兴奋的叫声,双手紧紧地抓了外公的脊背,抓得很紧很紧。后来完事后外公才觉得背上疼痛,用手一摸,竟全是血……
女人到家后干活很踏实,饭做得也不错,但在对待孩子的问题上让外公很恼火。她常常在外公不在的时候让母亲兄妹饿肚子,有时甚至把多余的饭菜倒掉喂狗,也不让他们吃。她满以为只要伺候好外公,自己子”味,外公狠狠地打了个喷嚏,便觉得有一只手伸了过来,在他的胸部游走。外公装着已经睡着,轻轻地打起了鼾声,那只柔软的手便向他的腹窝里伸去,并做出了一些手段。外公很是反感,他觉得这女人太骚!记得外婆在的时候夫妻俩个晚上也做事,但永远都是外公主动,外婆非常被动地睡着了。
结婚三年后,女人的肚子还是没有动静,她有一些着急了。眼见得外公对她一天天地瞧不起,两个孩子的眼里也根本没她,塌C外公便早早地上了床,女人收拾完家什后便洗了个澡,悄悄地钻到外公的被窝里,浑身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胰子”味,外公狠狠地打了个喷嚏,便觉得有一只手伸了过来,在他的胸部游走。外公装着已经睡着,轻轻地打起了鼾声,那只柔软的手便向他的腹窝里伸去,并做出了一些手段。外公很是反感,他觉得这女人太骚!记得外婆在的时候夫妻俩个晚上也做事,但永远都是外公主动,外婆非常被动地应付着,她从来不在外公面前主动裸露身体,让外公总有一些神秘遗憾的感觉。这时女人的手已是得寸进尺,外公的心情便一团糟,他转身一伸腿便将女人蹬到了床下。月光下,女人抖得缩成了一团,黑暗中,一些压抑的哭声便传了上来,外公吼了一声,说你娘又没死,你哭丧啥?!女人便忍气吞声,悄悄地爬到床边睡了下来,身子一耸一耸地抖擞。外公一把掀了被子,在女人的身上疯狂地用了一会力气,甚至不惜身子想给她以重创,女人终于忍不住地求他轻一点,说疼。外公长舒了一口气,看着被自己折腾得死去活来的女人,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结婚三年后,女人的肚子还是没有动静,她有一些着急了。眼见得外公对她一天天地瞧不起,两个孩子的眼里也根本没她,她唯一的希望便是早日生个儿子,这样不用说话,自己在家里便会赢得一席之地。可无论她采取了什么办法,甚至要求外公按她打听来的方法做事,肚子好赖就是没有反应。后来,外公对她已产生了本能的反感情绪,尽管她一遍遍地哀求外公给她一个孩子,但外公觉得自己好像已无能为力——这让他也多少有一些丧气。
女人对外公的能力也发生了怀疑,她于是暗地和一个相好在小山上进行过几次活动,眼见得春种夏收,女人的身子却月月见红,如约不爽,肚子还是没有起色。
外公对女人的厌恶除了觉得她有些骚外,他觉得这个女人也很歹毒。外公是个善良的人,相貌上虽然凶一些,却一辈子连只鸡也没有杀过。但女人不同,女人除了会杀鸡,还敢杀猪,杀狗!她看着猪在痛苦地嚎叫的时候,脸上往往会浮现出一丝快意的表情,让外公也心里一颤。女人在一次被外公暴打后几天不吃不喝,寻死觅活,甚至瞪着血红的眼睛要杀了母亲和他的哥哥——如果外公还那样待她的话,这让外公从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一些不寒而栗的感觉。那天他用绳子把女人吊在了房梁上,打得她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才能下来。有一件事情让外公至今耿耿于怀,那便是家里喂的几只鸡刨吃了园子里的菜,女人把鸡捉住后用刀把爪子全剁了,看着鸡们在院子中间站立不稳的样子,她高兴得哈哈大笑……女人为了想要孩子,想尽了她能够想的办法。后来外公便请了郎中给她看病,郎中说女人血凉,还有一些妇科方面的毛病需要调理。女人调理了一段时间,脸上便有了些起色,变得丰腴了许多,身子也比原来更加丰盈,走起路来胸部和臀部都在颤动,外公觉得自己很疲劳。
那段时间,女人把心思几乎全用在生孩子的事上。是啊,来家一晃都快五年了,要生也早该生下一河滩(很多的意思)了。她于是到处打听偏方,甚至去了寺院的庙里求菩萨保佑,回来的路上同相好又做了几回,但肚子还是没啥动静,她甚至有丝气馁,想在最后的几招绝密处方使用后,听天由命吧。
外公在这方面不能说是袖手旁观,他也一度密切地配合,却发现成效不大,便劝妻子收了这门心思,好好地待自己的两个孩子。女人嘴上应允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咬了咬嘴唇把眼睛眯了起来,在心里狠狠地诅咒着他们,特别是我的舅舅,眼看着就成了十岁的翩翩少年,聪明又白净,每天在她的眼前晃悠,让她从心里嫉妒得发狂,恨不能即刻就吃了他。
关于对舅舅的记忆母亲很模糊,因为那一年她也就五岁的样子,不可能记住太多的事情。但有一点她是知道的,那就是舅舅是外公的命根子!舅舅眉清目秀,皮肤白晰,胖乎乎的脸蛋上永远有两朵褪不去的红云,且爱笑,一笑就有两个酒窝,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母亲也很喜欢哥哥,因为他处处让着她。从不跟她淘气,舅舅很听话,从小没娘的孩子好像过早地便明白了许多事情,他对继母虽然也不满,但从不跟她顶嘴拌牙,处处都让着她,让外公心里好生感动。
那时舅舅已经上了一所私塾小学,会写很多字,把《百家姓》和《三字经》、《千字文》能一字不拉地背下来,母亲便常缠了哥哥讲故事,舅舅讲着讲着母亲就睡着了,睡梦中她似乎看见自己的母亲在冲着她笑——尽管她一生下来就没了娘,但她想象中的母亲肯定不是现在继母的样子,整日对他们都恶狠狠的,很少看到笑容。
母亲那段时间去了自己的外婆家,而舅舅也没有去上学,就呆在家里。
中午的时候,天晴了,阳光暖暖地洒了一地。外公与人谈好了价格,准备把犍牛出手。看着养了三年的犍牛,皮光毛顺,膘悍雄壮,油汪汪地泛着红光,浑身充满了力气,外公真有些舍不得卖掉它。这时,犍牛突然显得狂燥不安,只见它用力地挣脱了缰绳,扭头就跑。外公紧紧地跟在牛后,看它朝着来时的方向奔去,且越跑越快,外公都有些跟不上了。
犍牛一路狂奔,进村后便直接往宅子奔去,宅子的大门紧闭着,里面好像顶上了什么东西,红犍牛顶了一下,没有顶开,然后运足力气奋力一顶,厚厚的木门插被顶坏了,里面还向外压着一块石磨,外公正在诧异不已,见红犍牛竟直奔北面的上厢房而去。上厢房的门好像也从里面插上了,被红犍牛一头就顶了开来,一扇门“哐”的一声便倒了下来,砸在屋里的地上,阳光一下子便铺了进来,屋里的一幕情景让外公目瞪口呆:只见儿子被剥得精光,捆在一把椅子上,口里塞着一块烂布,双目紧闭,头向右耷拉着,双腿之间一片血肉模糊,血顺着分开的大腿流了下来,椅子的下面一滩血水已经凝固……外公叫了一声“兔儿!”便扑了上去,却一时怎么也解不开他身上的绳索。女人看见外公进来,大吃了一惊,手里端的碗一哆嗦便掉在了地上,碗里是一团血糊糊的东西,像是一团烂肉。外公一边呼唤着舅舅的乳名,一边拼命地摇晃着他的身子,儿子的脸上已是没有血色,嘴里的血水顺着烂布流了出来。外公说:“兔儿,你醒醒呀!我是你爹!
——我是你爹呀,孩子!”回转身,见女人还愣在那里,便一脚踢翻了,抽了捆舅舅的绳子绑在她的手上,一用劲便甩上了房檀,霎时间女人的身子便晃在了半空。外公说:“你为什么要杀我的儿子?”女人哆嗦的说不成话,原来她听一个老道士说女人吃了男孩的睾丸便可以生育,为了生孩子,她是万不得已才走的这条路,不想在割的时候舅舅拼命挣扎,就连根砍了下来,结果流了好多的血……外公抱起浑身是血的儿子便跨出了屋门,门外,那头红犍牛正倒在地上,眼睛瞪得溜圆,口里吐着白沫。
外公对着发黑的太阳叫了一声:“老天爷啊!我遭了什么孽!”叫完后便哈哈大笑起来,他一边笑一边抱着儿子走了出去,舅舅的身体软得像面条一样,轻轻地挂在外公的胳膊上,晃来晃去。外公走到村子的中央时,已是围了好多的村民,大家惊恐万分地看着浑身是血的舅舅,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外公对着太阳又大叫了一声,便双膝着地,一声凄厉无比的叫声刺破中午的宁静,刺得人心颤不已。他喊第二声的时候嘴里便喷出了鲜血,眼前一黑,身子往前一倾,迎面就倒在了儿子的身上……
女人升天的那天享受了一些特殊的待遇:她被族里的人们用白布裹了,然后缠上厚厚的一层白绫。村子的中央架起了一堆很大的柴火,女人的身上被浸上了油,架在高高的柴堆上面。母亲现在还记得那天的情景,她说那天来了好多人看“点天灯”的仪式。族长宣读了女人的万恶罪状,周围的人们便齐声怒吼:“烧死她!烧死她!”声音震耳欲聋,如排山倒海般地滚过.
女人的眼里是惊恐万状的样子,但她紧闭着嘴什么也不说。白绫在点燃的一瞬间女人便成了一个火球,顷刻间便听到凄厉的叫声,像杀猪般地嚎叫,恐怖而森然,年龄大一点的人便纷纷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叫声竭斯底里地吼了一会,声音便渐渐微弱,到后来便只有“噼噼啪啪”的声音,整个广场被一股焦臭的浓烟所笼罩,火光冲天,烧了足足有一个时辰!那一幕是那样清晰地刻在了母亲的记忆碧痕上,至今一闭眼仿佛还能看见……
儿子死后,外公便整天把自己关在屋里喝酒,喝醉了就跑到村里大喊大叫,一会哭一会笑的,大冷的天把自己脱的一丝不挂,终于在一个寒冬的夜里一头撞进了村边的水池里,等到人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收尸,硬得像冰棍一样,浑身弓得像一条大虾。母亲从外婆家回来的时候外公已经入殓,她不顾众人的阻劝,硬是爬在棺材里不出来,不让把自己的父亲埋掉。母亲哭得碎骨断肠,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这么命苦——生下来没见过娘,最疼自己的哥哥被继母害死,如今唯一的亲人又要离去!围观的村人都落了泪,深叹母亲的命运多舛。做法事的女人看她可怜,便提出想收养母亲,得到了族人的认可,这个做巫婆的女人从此便成了我的外婆。
做巫婆的外婆住在河南,她孤身一人,无牵无挂。自从收养了母亲,她便回到了故乡,只在附近的地方做法事。外婆终身未嫁,父母早亡,她是靠了伯伯的抚养才长大成人的。孤儿的凄苦她最清楚,因此外婆在一看见母亲的时候便落了泪,她觉得自己有责任把这个孤儿抚养成人,也给自己的晚年一个归宿。外婆对母亲很好,这些年在外面做法事,已经有一些积蓄,因此她给母亲从头换到脚,里里外外都是绸缎,让她成为村里最耀眼的姑娘。犹记得母亲经常说起她跟父亲成亲时带来的那些衣服,都是些绫罗绸缎,村里的女人何曾见过?希罕的不得了——可惜让不成器的父亲后来都倒空了!
当然,这是后话。由于外婆的宠爱,母亲的几次缠脚计划都宣告失败,引起了村人的诸多忧虑,他们说像这样下去会毁了母亲的一生的,因为大脚的女人是嫁不出去的。母亲犹记得那些缠脚的日子,外婆在白天的时候给她缠上,晚上的时候就给她松了开来,怕她受苦,因此母亲的脚至今都像常人的一样,同其他同龄的老太婆颇是有些不同。若干年后,缠脚的陋习被政府废除,所有的女人都非常羡慕母亲的那双大脚,母亲说她一辈子都感激外婆的英明。
日本鬼子说来就来了。听说县城里来了许多骑洋马的,每天到处巡逻,并且在县城的周围设置了一些岗楼。城里边有钱的人家早就跑掉了,跑不掉的是他们的房子,于是便全成了皇军的住所。东洋鬼子一路烧杀掠抢,无恶不作,老百姓闻风丧胆,纷纷地离开村子,向西边的村子跑去。黑夜里,外婆拉着母亲的手,背了一个包裹跟着村人匆匆地上路,母亲不知道外婆要把她带到哪里去。一些年龄大的人没有走,他们说死也不愿意离开故土。两天后他们来到了黄村,黄村离县城很远,鬼子还没有来。他们边寻找人家住下,边惊魂未定地听东边传来的消息,说是有几个村子都让鬼子放火烧掉了,但外婆他们的村子尚没有动静。母亲暗暗地出了一口长气,见东家的少爷拿了一个球状的东西邀她去玩,遭到外婆的反对。东家是村子里少有的富裕人家,对人却很和善,一大早就端来了热气腾腾的米饭,要母亲她们趁热吃掉。母亲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很饿,她看了看外婆,见外婆的眼里是不同意的眼神,于是便不敢吃。东家说:“兵荒马乱的,他婶你不要客气。”外婆说我们给你家添的麻烦够多的了,我们自己带有干粮,只求东家给一碗水就行了,不能再吃你们家的东西。母亲看见东家的眼神里充满了敬佩的颜色,回去后烧了一壶水让儿子提了过来。母亲跟外婆住在一间厢房里,厢房收拾的很是干净,被子也很棉和,外婆却坚持要用自己的铺盖,每天早早地就起来打扫院子,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干净净。
太阳出来了,这一天和平常没什么区别,人们还在惶惶不安地议论着什么,鬼子就进村了。鬼子进村后并没有像人们想象的那样就开始放火,仔细看时,也不过四五个人,扛着枪,嘴里几里哇啦地说着什么,抓了几只鸡就走了。人们龟缩在屋里,大气也不敢出,生怕鬼子捣门,没想到他们就那样哼着曲子走了,刺刀上挑着鸡,大摇大摆地出了村。外婆在心里长吁了一口气,嘴里念着“阿米陀佛”,把母亲从她的怀里放了出来。一直想象中的事物突然成为现实,与现实又有些不一样的地方,村里的人在如释重负的同时,却又有一些怅然若失的感觉。那失去的东西是什么呢?恐怕连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
外婆他们没准备再走,因为现在外面全是鬼子,走到哪里都一样,于是他们甚至想回到原来的村子里去。晚上的时候,从村子的外面回来的消息让外婆打消了再回去的打算。消息说杨村的人想往西边跑,被晚上巡岗的日本人撞见了,不问青红皂白便一阵机枪扫射,死了几十号人!隔天,又一条消息把他们震得不敢相信:一个鬼子跑到北庄找姑娘,结果撞上了一个媳妇,便拖到屋里强奸。完事后又逼着丈夫当着儿子的面跟妻子***,丈夫一怒之下便杀了这个畜生,拖到村外掩埋了。第二天,鬼子找上门来,在荒地找到了日本人的尸体,他们兽性大发,把一村的人全杀了!一时阴风嗖嗖,鬼气森森,令人毛骨悚然!
中原自古多磨难。1938年日寇进入中原,蒋介石炸开花园口黄河大堤淹没44县,一千多万人遭灾;1942年河南大旱,死了300百多万人。八年抗战时期,又有几十万中原儿女死于非命!这是一段苦难的历史,一段日本人现在也不敢面对的历史。母亲和外婆有幸生存了下来,并最终跑到了陕北与我的父亲成婚,生下了我们姐弟二人,延续了高家的香火。
日本人烧了北庄后的第三天早上,有两个鬼子又悄悄的进村了,像幽灵一样鬼鬼祟祟。因为那一段时期村子加紧了戒备,有专门的人在村外放哨,只要发现有什么动静便会回来报告,有闺女的人家赶快把女子藏起来,免遭祸害。可这两个鬼子不知从什么地方便冒了出来,没有给放哨的人一点时间。鬼子进村后便径直来到外婆住的院子,进来时母亲正在跟东家的少爷玩。
一个鬼子叫了起来:“花姑娘的么希!”外婆一把拉了母亲,揽在怀里,说她还是个孩子,不懂事,求皇军放过她。高个的鬼子一脸坏笑地在母亲的脸上拧了一下,母亲疼得哭了起来。东家的三太太掀起门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往院里瞅了一眼,这一瞅不要紧,日本人放开了母亲,直奔三太太而去。低个的日本人看了外婆一眼,发现她长得很丑,便狠狠的在外婆的脸上抽了一个巴掌,气哼哼地也进屋去了。接着便听见三太太的喊叫声,初时很用力,渐渐地便没了声响,只听见男人粗重的喘息声。房东的儿子想要进去,被外婆拉了回来,老爷和太太在上厢房还没有起来,等他们前来时,两个日本兵已经心满意足地走了,留下了衣衫不整,披头散发要死要活的三太太坐在那里有气没力地哭泣。
那时母亲已经十岁,对男女之事一知半解,朦朦胧胧,只知道那不是什么好事,女孩子要是被人坏了身子,这辈子就嫁不出去。看见三太太狼狈的样子,母亲很庆幸自己没有遇害,从此外婆便在她的脸上涂上了锅底的煤黑,并剪去了她的一头长发,从东家借了两件男孩的衣服给她穿上,直到她们离开这个村子,许多人还不知道母亲是女儿之身。
那个高个的日本兵几天后又来了。这次他带来了许多糖果,见小孩就发,大家躲得远远的,不敢靠近。日本兵一来就直奔东厢房而去,三太太显然是没有想到他还会来,于是又叫了起来,就听见“啪啪”的两声脆响,叫声停止了,屋里静悄悄的,只听见几声闷响,好像是谁的气憋住了,呼吸很困难。过了一会,日本兵出来了,他笑嘻嘻地在母亲的头上摸了一下,显然并没有认出她,然后拿出一把糖,塞到母亲的手里,嘴里依然哼着上次来的那首歌,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外婆见鬼子走远了,一把夺了母亲手里的糖,撒向猪圈里,然后把母亲关在屋里,到东厢房看三太太去了。
有了北庄的惨痛教训,房东老爷敢怒而不敢言,他怕连累了整个村子。好在遭殃的是小老婆,平日里老是跟太太执气,这下让太太更是从心里瞧不起了她。老爷明白目前的处境,他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解决问题,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唯一的办法是让三太太自己了断,他又觉得不忍,毕竟这女人跟自己多年,要说没有感情是不现实的。三太太向他哭诉,他不理,骂她是贱货,败了黄家的门风,三太太便哭得惊天动地,不吃不喝地要死要活,弄得老爷心里很烦。
后来,黄老爷便出去了,说是去县城了。高个的日本兵还来,来了便径直地到老爷家,直奔东厢房。母亲被外婆藏了起来,一般情况是不允许她出去,生怕惹事。村里的人渐渐地便不再害怕这个鬼子,他们知道日本人只是喜欢上了三太太,与其他人无关。于是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一样平静,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外婆也渐渐地放松了警惕,允许母亲跟房东的儿子在一块玩。一身小子打扮的母亲好像忘记了自己的性别,同房东的儿子玩得有些过火,这让外婆有一些不高兴。但她从心里边感激这一家人,特别是喜欢这个胖乎乎的男孩子。
外婆做巫婆的时候是攒了一些钱的,在黄家住的太久,干粮早吃完了,她于是便拿出几块银元来给房东。房东说你见外了,我不缺你那几块银元,兵荒马乱的,家里有的是地方,你们娘俩能吃多少?你见外了。外婆讪讪地把手缩了回来,说我心里可真过意不去。黄老爷便说你要是真过意不去就让你闺女给我儿做媳妇吧,这样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还见外吗?外婆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心里暖烘烘的,说,我们闺女咋能配上少爷呢?——门不当户不对的,实在不敢当。因为两个孩子都还小,外婆便以为老爷只是说说而已,就没再放在心上。
黄老爷一去便是许多天,只是在一日的深夜回来过。他敲开了外婆的门,说我这一段时间不在,家里太太身体不好,孩子又不懂事,下人多靠不住,就有劳你多担待些。外婆很感动,觉得他真的没有把自己当外人看,当时便含着泪点了点头,说你放心去吧,孩子和太太不会有事的。外婆犹记得那晚的月光很亮,黄老爷的脸上挂着一层霜,穿得很厚实。
黄老爷的儿子跟母亲同年,那时也刚十岁。后来他成了母亲的第一任丈夫。
村里一同逃出来的人,陆陆续续地全回去了,只有外婆和母亲没有回去。鬼子到处都是,死人的事也每天都在发生,大家已不觉得奇怪。那个高个头的鬼子叫川口二佑,来得次数多了,大家也就不再怕他。有时三太太会对他发脾气,他似乎也能够忍受,默不做声地站在院子里,一站就是一个时辰。如果三太太顺利地依了他,他便会眉飞色舞地在院子里手舞足蹈,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子。川口二佑跟母亲和黄俊(东家的儿子)已经很熟,外婆也不介意他后来带来的东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看他们在院子里胡闹。川口二佑顶多二十出头的样子,一脸的稚气写在脸上,看见外婆便深深地鞠一躬,嘴里“嗨!”地一声,头低得很下
后来,川口二佑已经能说简单的中国话,川口二佑说他在日本已经有女朋友,女朋友跟三太太一样漂亮,俩人特别地像。川口二佑有时还会带来一些白米和罐头之类的食品,那时天正大旱,家家没吃的,黄俊家的储粮也已不多。太太平时很少说话,但所有的下人都很害怕她,她唯一能谈得来的便是外婆,女人在一起便无话不说,因此经常也会提到关于三太太的事情,眼神里是不屑的表情。外婆一辈子没有结婚,但对男女间的事情却看得很重。她说人都被鬼子作贱成这样了,还活个啥?要是她,一头就碰死了,也省去给乡亲们惹麻烦。附近的日本兵也来过几次,但多是干些捉鸡摸狗的事,没怎么跟村里人过意不去,倒是宋村那边不断传来消息,说日本人烧杀奸淫,干了许多坏事。等川口二佑再来时,外婆便用陌生的眼光去看他,却怎么也看不出他有什么地方像日本人。
老爷回来了。老爷是在一个大雪的晚上悄悄地回到村子的,并且带回了一个人。天亮的时候,外婆发现黄老爷回来了,跟他一起回来的那个人像是受了伤,被老爷藏在后院的窝棚里。老爷悄悄地告诉了外婆,让她不要对外人说起,包括孩子在内。第二天的晚上,老爷便悄悄地离开了村子。外婆一直觉得老爷很神秘,好像在外面干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但却绝对不是生意。那人伤得不轻,显然是老爷背他回来的。外婆的心“嗵嗵”直跳,因为她知道外面的情况,日本鬼子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老爷是怎样把伤员弄回来的,她不知道。家里的药也不多,外婆在外面做巫婆时,还学了几招止血活伤的方子,便配了一些药给伤员。伤员恢复得很快,第三天的时候人已经完全清醒,他以为外婆是黄老爷的妻子,便要翻身下床,给外婆磕头,被外婆扶住了。受伤的游击队员姓马,四十岁的样子,跟外婆年纪相仿,他让外婆叫他老马。老马长得很魁梧,方正的脸上一双锐利的眼睛仿佛能把世事洞穿。外婆不知怎么心里便“咚”地一下,颤悠悠地直晃,这在以前是没有过的事。老马的伤在腹部的右下侧,一条腿也伤得不轻,但好在都是硬伤,肚子里没什么毛病,吃东西不妨事,于是外婆便精心地替他护理。开始时,老马还不好意思,毕竟是一个陌生的女人,伤的部位让男人的隐私一览无余,外婆也有些紧张,不敢去看,但伤口必经要用盐水消毒,捣碎的药也要缚在上面才管用,看老马笨拙地弄了半天,只会把自己搞得更疼,外婆于是就顾不了那么多,开始给他清理伤口了。
这是外婆第一次面对一个成年男性的裸体,一开始她的脸羞得通红,便尽量不让自己去乱想,一心一意地给他缚药。老马的伤势一天天地好了起来,人也胖了一些,已经能下地走路。外婆那几天像是着了什么魔法,整天脑子里都是老马的影子,连母亲也懒得去管。她看老马的眼神是热辣辣的,老马是过来人,怎么会不明白。于是在一个午后,在外婆把药换完后准备离去的时候,老马抓住了她的手。外婆浑身一颤,拿在手里的碗也摔在地上,摔成两半,她忙蹲下来,心嗵嗵地直跳,捡了碗便匆匆地离去。回到下厢房的时候,一下午都是晃晃惚惚,不由地抚摸那手的部位,一遍遍地回想刚才的情景。四十多年了,外婆从没对任何男人动过心思,她选择了做巫师的行业,当年对师傅也是非常的崇拜,但绝对没有动过男女方面的心思。也许是三太太和日本兵的事情让外婆有一些触动,她一方面非常痛恨那种下贱的行为,却又愿意听三太太讲她与老爷之间的夫妻情事,三太太说老爷一开始非常疼她,只是太太在中间作梗,妒忌她年青漂亮,使老爷冷落了她。而有意无意间,外婆也不止一次地听见过三太太与川口二佑之间的一些过程,那过程好像很痛苦,又好像很迷惑人,她有几次甚至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听厢房里传出的粗壮喘息和娇嗔的呻吟声,身体的深处有一种原始的欲望在渐渐地被唤醒,外婆很惊诧。
三太太说,一个女人如果一辈子没有嫁过男人,那她就在这世上白走了一遭。她不明白外婆为什么一辈子不嫁,那不是白白浪费了上天赐予的一次作女人的机会?川口二佑给她带来了一些雪花膏之类的东西,她让外婆试一试,外婆闻了一下,皱着眉头走开了。
有些故事生命中是注定要发生的。那天,从外面传回了游击队胜利的消息,说是打死了几十个鬼子,上次通风报信的汉奸也被打死了,老马非常激动,不知道为什么便一把将外婆揽在了怀里。外婆想挣扎,却没有动,闭上眼任老马把她箍得很紧。外婆突然觉得有些害怕,她觉得这是不合适的行为,起码是现在不合适。草棚在后院的角落里,草棚的后面有一个门,很隐蔽,通往地下的菜窑。
老马就住在菜窑里。外婆突然觉得身子有一些冷,就觉得一双男人的大手在她的身上开始抚摸,痒酥酥的,让她从心底开始颤栗。她却没有动,闭上眼睛任由老马的大手在她的身上游走。男人的呼吸声已是越来越急喘的样子,外婆觉得自己已快要虚脱,虚弱得像一根漂浮的稻草一样横在那里,轻飘飘的没有依靠。身体空空的很难受,渴望着什么东西来填充它……当老马进入她身体的时候外婆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她咬紧牙关,才不致身子剧烈地颤抖,身子却冰凉得像一具死尸。老马慢慢地便进入了状态,并不住地做出一些手段,身子像抽屉一样地在女人的身上起伏,下面的身体便有了反应,渐渐地开始膨胀,并逐渐地温热起来,做出了一些积极的配合。四十多岁的外婆第一次尝到了做女人的滋味,有一刻她真的后悔自己白白浪费了几十年的青春!一辈子给一个莫明其妙的理由坚守贞操,太不值得!外婆在老马最疯狂的时候紧紧地揽住了他的腰,像是生怕他会从自己的身上溜走,并把两排深深的牙印留在了老马的肩膀上……
云雨后外婆的浑身都被汗水浸湿,她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那时村里人都盛传黄老爷在城里作汉奸,外婆一直不信,老马便向他叙说了一切。
原来黄老爷参加了一个抗日游击队组织,就住在北面的山里与鬼子周旋,已经消灭了几十个日本人。那天鬼子突然便进山搜查了,在汉奸的带领下,偷偷地包围了他们。结果一场围歼,几百号人死伤过半,他被鬼子的枪射中,黄老爷背着他钻在一个草堆里才躲过一死,在那里又躲了一夜,第二天晚上冒着大雪偷偷地跑了回来。他准备再过两天就出去联系其他兄弟,决心要与小日本拼以死战!
其实黄老爷也知道那个日本人还一直来他家,把伤员放在家里可谓是最危险的举动了。但往往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日本人怎么也不会想到在他的家里会有游击队员。可意想不到的事情最后还是发生了,发生的非常突兀,谁也没有想到。
那天外婆去村里的一户人家做法事,母亲同黄俊出去玩,来到村外的开阔地上。开阔地的中间有一道铁丝网,几个鬼子在那里放哨。母亲一看见鬼子扭头就跑,不想被追来的鬼子逮住了。鬼子把他俩拦在铁丝网前,问是否认识川口二佑?母亲摇了摇头,装着听不懂。一个长相极凶的鬼子便上来抓了母亲的头发就往铁丝网上缠,铁丝网上满是钉刺,母亲的脸一下子就被划烂了,她疼得嘤嘤地哭了起来。母亲一开口,鬼子才发现她是个女孩子,惊诧地瞪大了双眼,把黄俊撂在一边,就去剥母亲的衣服。那时母亲才刚刚十岁,还没有开始发育,扁平的胸脯像男孩一样平坦,黄俊挺身站了过来,说不准对女孩子耍流氓,被一个鬼子一掌就打得跌出好远,磕掉了两颗门牙。鬼子狞笑着用刺刀在母亲的裤腰处一挑,宽松的裤子便掉在了地上,母亲忙蹲下来,吓得抱头痛哭。鬼子得意极了,狞笑着围了母亲,就要开始施暴。正在这时,村头上一阵尘土飞扬,就看见几辆摩托车飞驰而来,车子上坐满了鬼子,一个鬼子向这里大声地喊着,叽哩哇啦的,几个日本兵一愣,便急忙整理衣服,顾不得瘫在地上的母亲和躺在那里满嘴是血的黄俊,一溜小跑地向村子奔去。
鬼子包围了黄老爷的宅子,要屋里的人全部出来。那时川口二佑正在屋子里与三太太亲热,惊慌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提了裤子就跑了出来,被一个军官模样的人狠狠地打了一个巴掌,川口二佑“嗨!”了一声,站直了,一个手仍提着裤子。家里面只有太太和三姨太在,下人们都去地里干活了,外婆也没有回来。鬼子于是便要他们交出支那兵,否则死了死的,统统的枪毙!太太从来就痛恨这一群日本兵,扬了头望着别处,被那个凶狠的军官一枪托就砸得爬在了地上,不能起来。三姨太当然不知道有游击队员藏在这里的事,一个劲地说没有“支那兵”在这里。“——不信你们可以问问他!”她扭头看着川口二佑,希望他能够做证。川口二佑 “叽哩哇啦”地向日本军官说着什么,从他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他是说这里确实没有什么游击队员的干活,但话没说完便被军官又狠狠地掌了一掴,站在那里不敢再说。凶狠的军官用刀指着太太的脖子,要她站起来说话,太太动了动,没能站起来,她拒绝开口。凶狠的军官便用刺刀一挑,就听见太太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凶狠军官狞笑着走近三太太,三太太只觉得两腿间有一股湿热的东西流了出来,吓得尿了一裤,瘫在那里动不了。凶狠军官便命令士兵上去剥她的衣服,三太太大声地哀嚎着,眼睛望着川口二佑,希望他能够救自己。川口二佑往前移了一步,想要制止他们,被凶狠军官大声地“嗨!”了一声,便站在那里没有再动,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拖进了厢房,里面传来阵阵的惨叫声……
三太太被折磨了足有三个时辰,凶狠军官带领其他士兵把院子翻了个天,在地窑里找到了老马。老马被押出门外的时候腿还有一些不灵便,走路一瘸一瘸的。鬼子把全村的人都赶到村外的开阔地上,把受了伤的游击队员扒光了衣服,绑在树上。风硬硬地扫了过来,扬起满天黄尘,老马瘦骨嶙嶙的身子在黄风里显得是那样的单薄。日本人挥舞着战刀歇斯底里地喊着,要老马说出其他人的下落。老马高声地叫骂着,脸上是无所畏惧的颜色。日本人用刀子在他的肚子上一划,血喷了他一脸,粉红色的肠子冒了出来,像根蛇似的来回扭动。大家闭上眼睛,不敢再看。外婆睁开眼睛,与老马的目光相遇,那目光热热的,坚定而刚毅,没有一丝恐惧的神色。外婆的心猛地紧缩了起来,像是要从胸膛里跳出来,绷得很紧,生疼。老马依然在高声地叫骂,声音却渐渐地微弱,不一会头便耷在肩上,没有了气息,唯有腿间的阳物却傲然高耸,一副不屈不挠的样子。
那时太太已经气绝,饱受日本兵蹂躏的三姨太被拖了过来,浑身白得像一张纸,腿中间流着血。鬼子狞笑着从人群里拉出一个男人,要他同地上的女人***,男人不从,便被一刀刺死。鬼子又拉了一个,还不是从,又被杀了。接着又连着杀了几个人,大家宁死不屈,令鬼子大开杀戒,一时腥风血雨,鬼哭狼嚎,平静的小村霎时间成了人间炼狱……
母亲醒来的时候已是晚上,月亮把空旷的草地照得如同白昼,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道。母亲睁开眼睛,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活着,她用力动了动身子,发现有什么东西压在身上,一点也动不了。这时母亲听到外婆轻微的呼唤声,外婆操着微微发颤的声音,声音极小极小,像蚊子一样的哼哼,但母亲却听得异常清晰。母亲叫了一声:“娘!”母亲说:“娘啊,我在这里。”就听见另外的一些呻吟的声音,极压抑极压抑的那种,像鬼的哀嚎一样,让人毛骨悚然!
原来鬼子在大屠杀后,把尸体拖进了一个坑里,准备浇上汽油点燃。一些尸体被填进了井里,井水都溢了出来。母亲能够活下来的原因是凶恶军官突然接到命令,要部队急速返回,他们还没来得及检查尸体便匆匆地撤走了,因此那天有十几个人活了下来,这其中便有外婆和母亲。黄俊的腰上被戮了一刀,但没有伤及要害,保住了一条性命。
多少年后,母亲回忆起那恐怖的一幕,仍仿佛如昨,历历在目!
外婆在经历了这一场生死大劫后,整天晃晃惚惚地,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她整夜整夜地做恶梦,白天一闭眼,仿佛还是那杀人的场面。老马的影子在她的脑海里再也挥之不去,特别是那最后的一瞥,让她惊心动魄——那可是她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呀!
村子是不能再回去了,鬼子一把火就烧成了灰烬。外婆于是决定带着两个孩子回到原来的地方去,那里离这儿有两天的路程,一路上要经过许多鬼子的岗楼,这一点外婆也知道,但现在她别无选择。
外婆选择了在白天走路,因为夜里会更加危险,与他们同行的还有另外一个妇女,同样带着一个孩子。女人的丈夫已经死了,公公婆婆也找不见踪影,她只好央求外婆带她逃命。
黄俊的伤让外婆很头疼,伤口好像已经感染,腰肿得像桶一样粗。外婆看着双目紧闭的他,脸上竟没有一点血丝,头烫得像火炉一样,让人担心他还能否再醒来。老爷临走前把家交给了她,现在家已经没有了,这孩子便是黄家的命脉,他也是母亲未来的丈夫呀!外婆自黄老爷那天说过让母亲给自己儿子当媳妇的话,便在心里把黄俊当成了自己的孩子。黄俊长得很漂亮,人也非常激灵,能说会道,有一段时间他甚至在教母亲识字,母亲说她现在认识有限的那几个字都是那时候学会的。母亲叫党张英,是随了外婆的姓。她原来的父亲姓张,但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了,母亲没有权利决定自己的姓氏。
漫长的作战战线使日本鬼子陷入了天罗地网,疲于奔命。惨烈的大扫荡并不能消灭熊熊的抗日烈火,鬼子除了与国军正面的大会战外,八路军的后方游击战术也使他们一筹莫展,靠汉奸组成的维护治安纵队从根本上解决不了问题,而汉奸也经常会莫明其妙地被人杀死,死得样子很惨,让做汉奸的人们整日人心慌慌,没有宁日。
外婆在中途的一个村子住了下来,想办法弄了一些草药材给黄俊疗伤。外婆的疗伤手段是跟师傅学的,在方圆几十里都很有名气,谁家跌打损伤了,她除了做巫师驱鬼,更多的是用自制的草药给他们疗养,因此效果很明显,外婆的神便很灵验。很灵验的巫师外婆整天坐在两个孩子跟前念念有词,在心里祷告他们的平安。黄俊的伤在外婆的精心调养下恢复得很快,他的脸上已经变得红润,自己也能够下了。一同逃难的女人让孩子把母亲叫哥哥,他不知道那污秽的衣服里面其实是一个女儿的身子。黄俊看见母亲的样子便想笑,只有他清楚母亲是如何的美丽,那美丽甚至有一些震撼的力量。13岁的少年蠢蠢欲动,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喜欢母亲,只是觉得同她在一起心里就舒坦。
黄俊是个没出息的孩子,见了女孩子就走不动。后来同母亲结婚后还同其他女人交往,使母亲深受其辱。黄俊的伤势一天天地好了起来,人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外婆觉得还是回老家的好,毕竟在那个村子她生活了四十多年,有太多的东西值得她去留恋。听说村子还没有遭到日本人的侵害,逃出去的人回来后也都感到庆幸。母亲随着外婆一路往回走,在离村子再有几里地的时候,他们遇到了麻烦。
像前几次遇到的麻烦一样,这一次他们同样是遇到日本人的拦截检查。前几次检查都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可这一次问题就出现了。
两个日本鬼子挡住了他们。其中的一个大喜过望,嘴里喊着“花姑娘的!”冲着一块逃难的那个女人就扑了上去。女人一闪,鬼子一个趔趄便爬在地上。他恼羞成怒,用枪托一下把女人就砸得昏了过去,然后拖进对面的岗楼里去了。女人的儿子被吓坏了,他大喊大叫,疯了似地向岗楼跑去,快到岗楼下的时候,被站在门口的鬼子用枪瞄准。外婆喊着:“——不要!”声音未落,小孩已经倒下,岗楼里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随之便被一阵“劈劈啪啪”的声音所代替,哭声变成了有气无力的哽咽。
留在外面的那个鬼子向外婆走了过来,他笑眯眯地给了母亲与黄俊一块糖,便动手去拉外婆。外婆站在那里只是不动,日本兵便用枪托子砸她,一下又一下的,不是很用劲,外婆就是站在那里不动。鬼子火了,一阵“唏哩哗啦”的声音,他端起了枪,向外婆瞄准,母亲一下子就扑了上去,紧紧地搂住了外婆,外婆猛地一用力,将她推出好远,说你们赶快走!外婆知道今天的劫数是怎么也逃不过的,与其让日本兵遭踏,还不如死了的好!只是可怜了两个孩子,也对不起黄老爷。想到这里的时候外婆闭上了双眼,等待着枪响的那一霎那。闭上眼睛之前,外婆仔细地看了看她面前的日本兵,发现他顶多就十几岁,还是个娃娃。外婆等了一会不见动静,这时另一个日本兵已经干完坏事,从岗楼里出来,显然他在嘲笑同伴的无能,叽哩哇啦地说着什么,笑着很肆无忌惮。他走到外婆的跟前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外婆那天穿一身男人的衣服,头也没梳,加之人本来就不漂亮,日本兵鼻子里哼了一声,显出不屑一顾的样子,对小鬼子叽哩哇啦的又说了些什么,冲着岗楼里挥了挥手,小日本兵便撇了外婆到岗楼里去了。鬼子狠狠地踹了外婆一脚,骂着:“八格牙鲁!”又上上下下地看了一番,不无厌恶地说:“你的,开路的干活!”外婆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鬼子又吼了一声,她才如梦初醒,快步地去追赶那两个孩子去了。
走出很远又听见岗楼里传来女人凄厉的叫声,外婆不由地回过了头,却发现岗楼上的鬼子正在拿枪向这边瞄准,她腿一软,人便倒了下来,枪声擦着耳边呼啸而过,外婆连滚带爬地滚下了丘坡,消失在鬼子的视线里……
外婆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黄昏,炊烟在村子的上空轻轻地缭绕,证明这里仍是人间的烟火。外婆一直觉得自己已经死掉了,懵懵懂懂地感觉到天昏地暗,耳边不时有枪声掠过,她惊慌失措地把两个孩子搂在怀里,仔细听,却好像又什么声音也没有。屋里的东西已经什么也没有了,因为人们都确信外婆已经死了,是不会再回来了。平子在村外看见她的时候还以为是撞见了鬼,一路狂奔着跑回了家,母亲诧异地看着家家紧闭的大门,村里已没有一丝生气,仿佛有一股腐烂的气息正在升腾。是啊,人迟早都要升天的,这是迟早的事,北庄和那些村子里的人不过是先走了一步。外婆一辈子都很虔诚的认为,人是有来生的,并且会遭到报应,她认为自己能够大难不死,都是因为前世积的德。“鬼子来生都是要做牛做马的,他们干尽了坏事,不会有好报应的!”外婆不止一次地念叨着,她相信恶人总会有恶报,现在只是在待待着时间。
屋子里四壁徒清,什么也没有。秋日的晚上风冷叟叟的,透骨的凉。外婆出去敲了几家的门,都没有敲开。正徘徊,身后传来了男人的声音:“你究竟是人还是鬼?”
原来平子回家后,按捺不住内心的慌张,又跑出来悄悄地跟了她一段路程,看见她跟两个孩子说话,看见她敲门,看见她无助地在巷子里徘徊,平子走上前来,说你没死就好,东西都是你的几个本家拿去了,现在要也许还不迟。于是他们来到了几个本家里,大家相抱痛哭,唏嘘不已。
那年月,要活下去需要很大的勇气。外婆于是又重操旧业,开始给人“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