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派的奇幻漂流
这是少年派上映后的刚好一周。Imax版在国内已经下线。剩下的只有3d版,在冯小刚巨制电影《1942》的冲击下,这部电影在影院显然不会延时太久。但追逐少年派的人络绎不绝,甚至很多都是去看第二遍、第三遍,作为一部外媒无差评,在著名网络论坛豆瓣上高达9.1分的电影,无论如何,少年派已经 称得上是奇迹。它似乎将国人对电影有史以来的热情推向了全面高潮,在惯性的批评和过度的怀旧中,人们总算在这样一部充满奇特冒险的旅程中,感受到了G点存在的真实体验。这几乎是给太多华人电影的一记耳光。与此同时,值得庆幸的是,即便久违珍馐,国人的口齿味蕾依旧保持了敏感。
豆瓣上不乏高人存在,将少年派从故事、心理、哲学、逻辑以及文本上做了非常全面和透彻的分析。所以,对于电影的本身,亦没有过多可谈,对于理解的人来讲,它就是好。对于不理解的人来讲,它确实不咋样。而无论观众褒贬,只要不产生大的价值观冲突我觉得基本就没什么对错好言,所谓自由一定是容纳少数者的意见,“即便我不同意你说的话,但我却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而这里,撇开电影本身,我想说的是另一段,关于柴静采访李安。
在柴静采访李安之前,我没有看过李安的自传,以前也没有看过任何一段关于他的采访,但我知道他那个“著名”的故事。在美国念大学,出来后结婚,在家带了很多年的小孩。然后接一些零活,拍了几部香港电影,及至卧虎藏龙让他突然间名震一时、然后断臂山将他推至奥斯卡金奖。这是一个看似很励志的故事,从默默无闻到国际大师,感觉就是一瞬间的事,中国人大概尤喜欢这样的故事,很灰姑娘,而事实上,我更愿意把这种过渡的阶段看做一个人的厚积薄发。那不仅仅是一种隐忍的力量,谦卑到尘土里慢慢的开出莲花。更有一种别人看到不的野心,就像在《英雄本色》里我们永远无法忘记的那句————我等这个机会等了三年,不是为了证明我有多么了不起,我只是想告诉别人,我失去的东西我一定要夺回来。
关于纯真
一种是隐忍,一种是野心,这两种东西在李安身上同时出现,这让他看上去似乎很矛盾。所以在采访中李安用了另外一个词来平衡,那个词叫:纯真。我惊呼于李安对纯真的看重,明星也好,大师也罢,当一个人只有在纯真的专注状态下,他才能发出最大的光和热,而正是那些温暖和感染他人的东西,才带来了与之相匹配的荣耀。采访过程中李安的整个说话语速慢且缓和,不带着任何辩驳和攻击,看得出他是一个并不善于用语言表达的人,而唯一的赞美,他悉数给了那个他所相信的纯真的少年,他甚至说,正是因为他用纯真的力量带领 着所有人往前走,在拍摄中无数次困难中,给了他希望。他说他是为了保护纯真,因为纯真可贵。到这里的时候,估计柴静也很难理解,纯真有这么大的力量吗?其实真正的力量并不在于纯真和少年本身,而是在于对生命和人性中美好事物的追求和希望。对于每一项艺术事业来讲,都是在造梦,而一个造梦者必须是单纯的,而 且那种单纯越是不自觉越好,尤其是对演员的要求,就像现在很多人谈起林青霞的美,仍旧有很多年轻人不吝赞叹,这是为什么?亦舒曾经写林青霞,有一句话就用得极好。她说林青霞:一个女孩子,美成这样子,而她自己却完全不自知。正是这个不自知可以说是给了林青霞特别高的评价。
生命其实就是一个不自知的过程,在这里不自知就是纯真,不要去弄得太清楚太明白,包括李安做这样一部电影,用他自己的话讲,也是这样,他并不是一个傻瓜,就像他自己说的,这是一部几乎不可能的电影,他其实没必要去做,就算他拍了烂片,十年之内还是会有人找他,这是多么的自知啊,他太明白自己的线路、和自己可以得到的结果,可是,一旦这部高成本电影失败,风险是以往的很多倍,他面临的不仅是单纯的失败,还是一些心里东西的崩塌。可是他更愿意去挑战,去恐吓自己,去走一条未知路,傻就傻,傻也就豁出去了,他对结局是未知的,只能尽力去做,恰恰是这一点,这种“纯真的专注力”让他走向了高峰,当然一开始他绝对对此并不知情,如果他知道他会成功,如果他没有焦虑和痛苦,那么电影出来也许仍然会好,但是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好,而且不能得到更多的共鸣力,因为在完成少年派的漂流时,李安也在完成自己的漂流,这就是铸剑师把身体里的汗水和血液在铸剑过程中不自觉融入其中的效果,而这把剑一出来,你一定能够感受到与其他的是完全不 一样。
关于信仰
在一篇电影少年派的哲学解读中,我看到一种说法讲,李安其实是一个无宗教主义者,我很赞同这一 点,如果借用少年派的视角,最直接的一种理解即,什么都信,其实是什么都不信。但是我相信的是,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上帝,这个上帝未必是神,未必是佛, 也未必是基督,它不是任何外在有形的规定或教条督促,而是一种发自本能渴求,对生的探讨,和对大爱的本信。而它的到来也绝不是单一的,而是常常伴随着绝望、失意、无数次的跌倒、孤独和抗争的勇气,就像少年派遭遇狂风大海的侵袭,他大声的呐喊出他心中的那个神,这是与恐惧的对垒,与困难的抗争,一个渺小对待一个庞大者的不屈。对于李安而言,我觉得也是这样,他说他在拍摄过程中遇到很多的困难,整整四年的时间,从开拍到后期剪辑,所有的压力,不言而喻,他甚至谈到了崩溃,这是他做了二十年电影,第一次会有这样的状态,但是最后他仍然坚持了下来,这其中一定有一个信,一个不知何物在他内心发出的神圣声音,告诉他,要坚持,不要放弃。这就是,每一个人内心的神灵。他不是去祭拜,不是去烧香,不是去赞美,不是去朗诵,而是在我们需要的时候,他从遥远的深处走来,带给一个平凡的人信心和勇气。
关于天赋
在柴静采访李安的过程中,李安说,他得对得起观众,对得起自己的天分。在如今天分滥用的这个时代,这个词其实是异常扎眼的。
一个人被自己或者别人称作有天赋,在这个浮夸的社会显然太过容易。对于年轻人来讲,这不仅是一种赞美,更是一种宣传噱头,对于那些已经成名的人来讲,这个词又归根究底带有一种先见之明,好像一个人的成功必定和其天赋扯上关联,就像远远的一个行人对着大屏幕上的那个人说:瞧吧,我就知道他很聪明,很有天赋,一 定能行。
可是李安说天赋更多的是一种责任。他知道自己的天赋,不是成名的时候,而是在很早以前,在刚刚毕业那会,在给孩子换尿布的时候,在烈日下做苦力的时候,因为知道痛是怎么回事,所以他比其他的人更加珍惜自己身上的羽毛,他明白那些荀白的羽毛被一根根拔掉时候的痛,明白不能飞翔的感觉,所以他要对得起那些支持他的观众。李安说他很笨,其实他一点也不笨,相反,李安是一个太聪明的人,一个看到自己天赋的人能叫笨?一个知道自己即使再拍烂片10年内依旧有人找自己的人能叫笨?一个懂得厚积薄发的人叫笨?他说自己是一个在无用的人,柴静问,什么是无用。“就是没有什么用处啊”他懒得解释,干脆笑呵呵的用最浅白的话语回答。可是如果你有那么一点意识去回忆。我们或许恰好能够想起,作为百年高校复旦大学的校训正是做自由而无用的灵魂。陈果说,朋友要交无用的,真正的爱情也是无用的,所以做人为什么不要做无用,无用其实就是人生最好的状态。而一旦人在生活上达到了一种无用,在艺术上他往往就能发挥更高的造诣,但这些东西并不是刻意的,说简单一点,人的精力只有那么多,你关注一面总会失去另一面。上天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李安自知在生活上, 他不是一个能手,他甚至是一个特别懦弱、特别没胆,反正就是那种任谁都可以欺负,怎么看怎么像合适佬的人,但,请记住,这些都只是他的一面。
讲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了,这段时间国内很红的作家,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言。曾经我看到关于他的一个小故事,说的是莫言打出租车去机场接女儿,因为近,害怕出租车司机给的脸色,他每次都会带去一盒烟,这种做法在外人看来究竟是什么心理啊,好歹是个作家,即便被出租车司机绕路,据理力争是多直接的做法,说不定把 事情闹大,还弄得出点什么社会反响。可是莫言就是极力的去避免,他不爱与人争辩什么,请愿自己吃点小亏,你可以把它理解成病态或者懦弱。但请不要嘲笑这些看似没有性格,没有骨气的人。因为往往是这样的人,他更能够体恤人的灵魂,走到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悄悄的拾起火种。
关于敏感
在旁白中有这样一段,好莱坞希望这个电影故事,能够更多的倾向于大众口味,就做单纯的冒险故事,讲一个男孩怎么征服老虎,怎么历险成长的故事。但是,真实的世界真的是这样的吗?李安认为,一定不是,这样的话,始终差点什么。因为坚持这个差点什么,所以在结尾的设置部分,李安费尽周章。这是一个导演的敏感,即便一个细小的部分也要做到完美,做到不留遗憾。
我曾经去一个家庭教会听一个韩国牧师讲授,在讲课的时候,因为他的手机故障,我们谈到了“敏感”这个话题,他说,越是高级的有质量的(东西)都是敏感的,特别特别敏感……后来的话,我记不太清了,但这句话,让我记得特别清楚,尤其是联想到人,如果你有心去注意,你会发现,但凡优秀的亦或者成功的人,往往都是特别敏感,这种敏感可以是对商机的洞悉,可以是对把现实的把握,可以是逻辑上的反应,也可以是像李安说的,在别人眼里的多愁善感。敏感也许在有的时候会让人特别脆弱,因为对别人而言或许麻木的东西对你来讲却是伤害和刺激,但敏感绝对不是意味着计较和无能,敏感理应是非常温柔的,就像一朵刚刚绽放的花,一抹穿过树叶的阳光,雨滴在孩子的手心上,手刚好触摸到恋人的脸颊。敏感代表着脱离经验、摆脱束缚,抛下已知奔向未知,然后,我们又回到了一开始的话题——纯真,一颗赤子之心,我认为这就是李安少年派中最核心,也最打动人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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