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过年,我们就开始期待。从大扫除,从贴对联,从买年货,从准备新衣物,从吃完年饭的那个晚上起,我们就开始期待。
“ 快来呀!搓汤丸了! ”妈在楼下一声叫,四姐妹则从各方赶来。洗了手,挽起袖子,围在竹簸箕旁,擦白了小手搓呀搓。几乎每年,我们都会讨论怎么把汤丸搓圆搓结实,怎么同时搓两个汤丸又不会滚落出来。我们暗暗地和妈比赛,眼睛一边盯着捏落的小块,一边紧张又慌张的看着自己小手里的汤丸有无裂缝。这个记忆白白的,粉粉的,充满了童趣和年味。一年到头,卯足了劲,就是为了这个年。
农活不用做了,瓜子糖果随便吃,烟花爆竹嘣闪嘣闪的玩,早准备好的最漂亮最干净的衣物已经方方正正的叠放在床头。平常老早就睡了,今个到了十二点,我还撑着,伴着彻夜的长明灯和凌晨零点接连不断的鞭炮声,什么也没想,很期待很期待的等着。
今年的年饭,和过去几年一样,并没有就真的在除夕那天吃。而是分着两个场地,陪着两拨人。很丰盛,很美味,很热闹,很欢乐,然后各自散了。长大后的我们,从一个家庭,变成了九个家庭,家庭之外,又有工作单位。一个孩子,成了女儿、妈妈、妻子、媳妇、同事,年也过得不一样了。以前,是我在炉灶边忍着烫,呼哧呼哧的偷吃。现在煮的人成了我们,旁边吵吵闹闹的是我们的孩子。我已经不期待新年,甚至厌烦所有的礼仪和祭祀。可上一辈的人还在,他们孜孜不倦,像是迎来一年的大考,忙忙碌碌的遵循着老祖宗的一套。
年二八,洗邋遢,要撩屋顶的蜘蛛网。年二九,换对联,总要为了谁是上下联争论一番。年初一,恭喜发财,利是逗来,锣鼓喧天,舞狮起。年初二,拜年,开年,家族大聚餐。年初三,磕瓜子,看电视,打扑克牌……所有的仪式铺就了我们的期待,所有的慷慨满足了我们对物欲的渴求。在那个年代,没有什么能比过年更喜庆,能更让人高兴的了。某天,我们把所有红包摊开在床上,一封一封的拆开,一张一张的叠好,反复认真的清点,然后,把这不到一百块的钱存进银行,这个年就算过完了。
2017年的元宵还未过,我们已经把红包拆了,那些糖瓜一个也没吃过,年也没去拜,衣服是旧的,烟花是旁观的,舞狮是电视里看的,别人写的对联也没贴上去,至于春节联欢晚会,更是没看。新年对于恩恩来说,只是一年里众多活动和聚餐之一,鸡腿都快吃腻了,那糖瓜甚至都入不了她口,贴对联都比不过平常做手工好玩,搓汤丸做饺子烤曲奇都是常事了。期待感、喜悦感没了,年味自然也就淡了。
过年,是假期和家族血缘在维系着,一辈一代传下来的仪式也在渐渐的简化、演化。一些呼喊保护民俗的声音再怎么激昂,也是无力。我想到我六七十岁,恩恩三四十岁,爷爷婆婆九十一百时,这个年可能只剩聚餐、旅游和派红包了。所有的红,都给一个“福”字浓缩了,祭祀估计也只有一个香炉和三支烟了罢。
春节,和所有节都面临相似的问题,不管国内还是国外,端午节、中秋节还是圣诞节、感恩节,当所有倡导和提醒都成了日常,当所有人都明白愿望的实现靠人不靠天时,节日就是假期, 百无禁忌,快乐至上 。民俗逝去,也没什么可惜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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