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就像个张牙舞爪的魔鬼,把我的精神世界给诱惑得一塌糊涂。本来我还保持着现实生活里的矜持和谦虚东游西逛,很快就被那里面虚拟而嚣张的人群感染得狂妄难逡了。
我主页上的照片冷艳可人,让人看了都不免大动凡心,这成了我在聊天室里所向披靡的金字招牌,从此嬉笑怒骂都不怕没人赏脸,然后我丢芝麻捡西瓜地会见网友,把酒瓶子喝得东倒西歪,把烟灰弹得漫天飞舞,酷得好像人间幽灵。
有个自称法国血统的澳门人诺宜,跟我在QQ里聊了几天唐诗宋词和《废都》,然后就要讨论完美性生活,非要带我去沐浴加勒比海的骄人阳光,去夏威夷享受赤裸文明的假日旅行,我在电脑前偷笑成一只弯了腰了大虾,好啊好啊,护照我都准备好了……结果,可爱的诺宜先生一去不返,我眯着眼睛:玩啥呢?我还能真信了你这打出来的浪漫谎言?
凡是见过的网友都没完没了地继续着约会,我就变成了什么“瑞得四大美人”,什么“四通美人”,什么什么的,他们把我喊得都腻了,呕心了。网友把我的心宠得姹紫嫣红。
凡是聊天的网民谁没恋上几回啊,那出出进进的一个个道貌岸然的帅哥靓妹们,爱的机会大把,可爱过的都骂自己大傻。我也疯狂地过了把瘾,丢魂似地舍我其谁,到头来一看,哦,男朋友把饭都做好了,还扯什么呢,肚子饿得唱歌了,那人早就不见了,硬还以为电脑里的他也给我做好了饭,能养我一辈子啊,我还痛苦地痛苦地痛苦地思考,反省,我怎么就这么容易地爱了,爱得男朋友生气了,一面偷窥我脸色,一面嚷着打电话给千里外的母亲要“退货”,我讨好地陪笑:“哪里哪里,玩玩而已。”
网恋把我的生活爱得千疮百孔。我用“夜女郎”的名字扮性感,经常深夜潜入“新浪之情感”,引得一个叫“男人不该让女人哭”的家伙的倍加宠爱,只因我说:“今夜,如果我死去,我的真诚将恋成身后的翅膀,在有爱的天空里飞翔……”他引着我去僻静的聊天室里把我拷问得淋漓尽致,并醋意大发,差一点儿让我笑掉大牙。后来有一天,有个女孩在一旁恶毒地问我是不是“姓焦”,让我大倒胃口,从此我不再用这个名字。
有位老乡天天缠着我,不厌其烦地把甜言蜜语说得都变成了虚情假意了,还乐此不疲地津津乐道,每来就先骂他几名成了我的习惯,后来有一天他突然发来一张洋鬼子的裸体照片,让我顿感受到了吃苍蝇般的骚扰,又无可奈何。我倒是交了一大群网友,经常来电嘘寒问暖,熟人越来越多,有时候看一个个聊天室,竟也像个小社会一样,关系密织,纷繁芜杂。
一天傍晚,我跟两个网友约在酒吧喝酒,然后宵夜,回家已是第二天凌晨,洗了澡,又像只螃蟹般爬上网,有人一遍遍地做着美女图网站的广告,我也无聊地去凑热闹,然后在QQ里把半生不熟地玩笑语传来传去……
突然之间,书房门后走出来一个赤着上身的男人,吓得我魂飞魄散,男朋友突然回家来,一声不响地藏在门后,就是想看看我到底在干什么,然后他就看到了:我一边在浏览着赤裸的MM,一边跟“小企鹅”打情骂俏,一口跟网友喝过的酒气……
“你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男朋友愤怒地追问,“我本来想你睡觉的时候再出现,我实在是看不过你了!”
“去死吧,是不是想彻底吓死我啊。”男朋友真有幽默感,拿女人的胆量开玩笑,我当时苍白面色比那网上MM们赤裸的大腿还惨上几倍。
我在没有利益、责任的网里膨胀着欲望,肆无忌惮地狂笑,胡闹,大耍英雄豪情。网络把我的欲望凝练得甚嚣尘上。
后来,我在电信局的交费窗口,差一点晕倒……这网上的快乐可真是豪华的,昂贵的,虚伪的,够刺激的。近千元不见了,钱包掏得像个瘪茄子,欲望过后总是空虚无度的作怀,属于一种高脚杯式的被金钱架起来的清醒,或者被气焰蒸出来的领悟……
我在网络迅速地成熟,迅速地平凡、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