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不见了。他就象是从这个世界中蒸发掉了一样,一下子没有了声息。
萧娅是又一次在凌晨醒来,盯着自己毫无来电显示的手机屏幕时,才肯承认这一点的。尘埃,始终是漂浮在空气中的,没有依着的时候无法停留。
尘埃在第二次给萧娅打电话的时候说过一个词——零见钟情。他说以前他连一见钟情都不相信,可这个虚拟的网络却使他知道有零见钟情这样的事情发生,他这样说的时候,萧娅觉得自己的心忽悠地跳了一下。
可是什么叫做钟情呢,萧娅特地去查过字典,上面说是感情专注的意思,专注大约只是指一种状态,而不代表时间,那么尘埃的突然消失本也算不得欺骗……
萧娅从没见过尘埃,只是偶尔会想象他的样子,大概不是很高,1米75左右,有些黑,但很健硕,应该有一张憨憨的脸,明亮而温和的眼睛,象他自己说的,他应该并不漂亮。尘埃的声音有些低沉,带一点点的口音,但很好听,有一种如水的平静……
很多时候萧娅很满足于自己这样的想象,她执拗着不肯让尘埃见到她。也许,这令他失望。这个世界不会有持久的等待。
在无眠的夜晚,有的时候萧娅会想她和尘埃的相识是一种太大的巧合,这中间有很多的环节可以使他们失之交臂,可是,他们还是在那样一段特定的时间内抓住了彼此,在现在这只求曾经拥有的时代里,也许她本不该再有埋怨了,可是……
萧娅喜欢泡聊天室。但她却不喜欢主动说话,每次都是只在刚进去的时候说一声大家好,然后就静待着有人过来搭讪,如果没有,她便可以旁观别人的谈话整整一个晚上。
可是尘埃进聊天室那天却是个意外,萧娅破天荒的先去点了他的名字,她还记得,她说的第一句话是“有空聊聊吗?”
事后萧娅在给尘埃的信里说,也许只是因为他的名字触动了她。在上初中的时候萧娅曾经看过琼瑶的一本小说叫做《心有千千结》,里面那个叫若尘的男孩子曾让年幼的她怦然心动。若尘是个私生子,她的母亲告诉他他的生命就象是尘土一样的渺小,看到这样的解释时萧娅心里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酸涩……
在那个喧闹的聊天室中,尘埃是安静而和善的,由于时间的关系,他们聊得并不是很多,甚至在萧娅的小本子上并没有留下有关尘埃的任何讯息……
第二天下班的时候萧娅意外地在信箱里发现了一封陌生的来信,信的内容是一只用符号拼就的电子玫瑰,这是尘埃送来的礼物,一天繁忙的工作之后看到这样的问候,萧娅笑了。
她回了信,可是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时间里却没再得到尘埃的任何消息,聊天室里也不再有他的身影。萧娅想,也许,所谓网友就是如此吧。
就在萧娅已经渐渐淡忘的时候,忽然又有了尘埃的消息,他说他换了信箱,原因是忘了以前信箱的密码……萧娅对这样的解释嗤之以鼻,但还是回了信。
回信之后是尘埃又一次的莫名失踪……
然后,大约是在一个多月之后,萧娅的信箱里又出现了尘埃的一封信,只有短短的几个字:“我将在等待中慢慢地失去所有的希望”。
怎么会是如此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呢?萧娅感到几分迷惑,联想到近期邮箱常出毛病,她又一次回信告诉尘埃可以到ICQ上来找她。
大概是一上班的时候发的信,十点多的时候有一个叫做“影伙虫”的家伙闯进了ICQ,告诉萧娅他就是尘埃,他说他几乎每天都会给她发信,可是却收不到回音,今天的那封信是他下决心发给萧娅的最后一封信,如果再石沉大海,他决定放弃……
仔细想想,在这几分几合中任何一个环节都会使他们再也找不到对方,可是……
就这样总算是和尘埃恢复了联系,萧娅忽然想让尘埃更多的了解自己,于是她发自己写的文章给他看,告诉他那才是真实的自己,潜意识里最真的想法……
在看过文章后的好几天尘埃又没了消息,在他再次出现的时候他说他几乎是颤抖着在看那些文章,他觉得他和萧娅活在不同的世界里面,他不逛酒吧,没去过迪厅,他不能了解没有爱的做爱,不能接受女孩子抽烟喝酒,他中规中矩地活了这么多年,可是,他希望萧娅能给他机会让他进入这个世界。
萧娅说你太淳朴了,不适合,这个世界会让你崩溃,可他说,他愿意冒一冒这崩溃的危险……
后来有一次聊天的时候他们聊到齐秦,两个人聊了许多齐秦的歌,尘埃忽然问萧娅是不是听过有一首叫做《这一次我绝不放手》,萧娅说没听过。他便说,那我放给你听好不好。
萧娅不喜欢现在有些男人的痴缠,所以这么长时间也不肯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给尘埃,就象尘埃说过的,离开网络他便再也找不到萧娅。
尘埃将自己的电话号码打在屏幕上,说,你可以打电话给我,我保证我只是给你听听歌,绝不和你说话,屏幕这边的萧娅乐了,怎么可能呢?
电话接通了,是尘埃低沉的声音,他问,听得清楚吗?有歌声传来,同时传来的还有尘埃的的呼吸声,萧娅有些紧张,不知道一会歌放完了,他会说什么。
音乐的声音渐渐小了,尘埃说,好了,放完了,然后他放下了电话。
萧娅举着话筒有几分失落,其实她是很想他再说些什么的,但话筒中的忙音提醒着她对方已经挂断了。
回到屏幕前,是尘埃的留言,他说,你的声音显得好小,不相信你能写出那样的文字,真想多和你聊一会,可,我不能言而无信,然后,他又说,这一次我绝不放手!
尘埃离开了北京一段时间,他辞掉了目前的工作,说是利用这一段闲暇的日子回家去看父母。他小心翼翼地问萧娅是不是可以给他一个联络到她的方式,因为,这段日子他不能上网。萧娅给了他自己的呼机和手机号码,她想,这是个值得她信任的男人。在她还没有更多解释的时候,尘埃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有人缠着你,所以,我不会打你的手机,我呼你,如果你想和我说话的话再给我打电话好了……
那一刻,萧娅哭了。
网络上没有了尘埃固定的问候,有一些孤寂,萧娅知道,潜意识里她在盼望着他的归来。
萧娅的工作越来越忙,很多时候要加班到夜里,尘埃回来后便经常在网络上陪伴她,在她许可的时候打她的手机和她聊天,渐渐地,在睡前听听尘埃的声音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虽然后来萧娅不再加班了,可凌晨时分尘埃依然会打电话来……
萧娅的生日到了。在那一整天里,她期盼着尘埃的消息,她甚至悄悄地想过他会不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或是送来大大的一束白玫瑰,他曾经问过萧娅最喜欢什么花的……
可是,一直到下午下班,她甚至没有接到他的一个电话……
萧娅和朋友们去吃饭,很热闹,大家送了很多很多的礼物给她,可是,她仍旧若有所待……
已是近凌晨了,手机仍然固执地沉默着,萧娅忍不住拨了尘埃的电话,她想约尘埃去酒吧,她忽然想要见见他了,她甚至穿上了自己最喜欢的白色裙子化了淡妆,可是,电话那头的声音是恍惚的,他,居然已经睡了……
好象就是从那一天起尘埃的电话越来越少了。然后有一天,尘埃问她,你是不是坚持着不肯见我?你究竟要我等多久。萧娅开玩笑地说,我有说过要你等吗?电话的那头沉默了许久,然后他说,那是我以为我听到你说了,然后他挂断了电话。
尘埃没有再打电话过来。萧娅呼过他,问他是不是结束了,没有回音。萧娅打没有再打过他家里的电话,她始终认为,如果一个人刻意地想要从她的生活中消失,那么她是没有权利去挽留的……尘埃也许想从她这里得到一个承诺,他需要一个诺言才可以停留,但是,萧娅知道自己给不起,与其欺骗,不如……
萧娅依然保留着24小时开机的习惯,这是认识尘埃之后养成的习惯。萧娅已经很少那么晚才睡觉了,可午夜醒来,她依然会习惯性的拿过手机来看看是不是有来电的显示。萧娅依然晃荡在聊天室和ICQ中,只是她知道,失去的,就再不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