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种男人
很小的时候我就喜欢所有带酸味的食物,我觉得自己能从中尝出一股伤感的味道。后来味觉神经感染了情感神经,一切令我觉得伤感的人和事物都会让我心生眷恋,挥之不去。我把这种情结称之为——爱。
无时无刻地提醒着自己,恋爱是一个自讨苦吃的过程;又时时刻刻地向往着为情所困的生活。是的,我希望鬼迷心窍地沉醉在矫揉造作的爱情里,哪怕会掉赔上很多眼泪。青春短啊,但也不是眨眼就可以混完的。
我和王刚住在一起,但这不是我所理解的爱情。我常常反应不过来自己的需要,为什么需要。从某场电影中得知爱情的解释。爱是本能,欲望的体现。情是思想,除去肉体之外的瓜葛。我一下子从心底里豁然,原来我们口口声声说的爱并非那么柏拉图。搞错了,全都是误解。在看完电影的第二天,我跟王刚说,我是你的爱人,不是你的情人,我们俩的关系够不上情人关系。王刚翻起眼睛不解地看着我,你是不是译制片看多了?
王刚说我是一个关着门过日子的人,一点也不了解外面的世界。他还说我的写的东西让女人看了后会变得更堕落,让男人看了后心理上没多大反应,但生理反应却很突出。有时候我会笑着说,不管是心理还是生理上的反应,总比没反应好。有时候我会很生气,放屁,你当我是在写壮阳药的方子吗?王刚不了解我,尽管我们曾有过一夜做爱七次的记录。我想这跟那些与不了解自己的男人生七个孩子的旧社会妇女比起来,这不算什么。
我觉得与其通过文字去猜测字里行间的背后存在着一个什么样的人,不如直接去面对一个人,试想她会生成什么样的文字。在文字里再残酷的真相,再美好的回忆都通过了修饰。即便面对的只是单独的自己,我们也忘不了说真实的谎言。在这个失控的年代里,我们越来越害怕自己,远离自己,不敢认同自己,只因为我们越来越了解自己的欲望,这让我们无力回头无法面对。
阿卉告诉我,男人分为三种:神经病、同性恋、别人的老公,所以她一直是单身贵族。阿卉拍拍我的肩,我也拍拍她的肩,互相安慰。我们庆幸自己迎来了新世纪的曙光,却又不幸地落入了一个人是复数心是单数的时代。无论什么都会物极必反,包括解放。
女人为什么喜欢孜孜不倦地问男人,你爱不爱我?因为男人不乖,总令女人得不到安全。其实女人也是笨,问得越多越证明自己的心虚,男人的重要。再爱他也不能自贬身价,让他小看。我以前喜欢男人,现在同样喜欢男人,不过我现在学会了一点小聪明,就是男人惯不得,该翻脸时千万不能心慈手软。
我像阿卉一样把男人分为三种。第一种男人是酒。高个大手,单眼皮,皮肤偏黑,头发微倦,从上到下都性感,还喜欢自恋地照镜子。抚摸他的皮肤时,我便明白了什么叫做贪得无厌,什么叫做厚颜无耻。那种感觉就像心就站在指尖上跳动,一片湿润迅速地从某处向全身荡漾开来。这种男人养眼养身,即使他在我的床上与其她女人干坏事,我也不会生气。我把这种无爱之性理解成人的本能。它的好处是在感情上没有很大的伤害,坏处是很容易产生从里到外的厌倦。
另一种男人含在嘴里像蜜糖,咽到肚里却像服毒自杀。喜欢是一种肤浅的感觉,爱才是刻骨铭心的体会。我以为这种感觉就是至之死地而后生的高潮,后来我才知道高潮也有两种。一种是来自阴道外的想象,一种是来自阴道内的痉挛。两种高潮都得在忘我的境界中才可以到达,不同的是前者是自己给自己的,后者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在经历过两种高潮后的某一天,我突然开悟。一直以来我总认为伤害我的是男人,其实真正伤害我的并不是男人而是爱情。高潮是用不着以为的,它一定存在,但不一定会在我和我最爱的人之间存在。
最后一种男人是苦口良药。因为彼此不了解所以苦口,又因为彼此理解成为良药。我今天得不得体,漂不漂亮,开不开心,自不自私,无不无聊,冲不冲动,压不压抑,我能感觉到但不能准确地把握。我搬来一面镜子想看个明白,找出所有的不对。镜子中的人是那样的楚楚动人,又是那样的令人生厌。我想我看得出来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但是这一切太现实,让我无从下手,甚至不允许回避。王刚说我们不该在一起,我们的心不一样;但是我们在一起,我们有一样的恐惧和寂寞。王刚说得对,这一切与爱情无关,是跟寂寞有染。
是药三分毒,过分地依赖只怕会生出其它更怪的病来。我问有没有第四种男人?阿卉说她也在找。我说我希望第四种男人不是酒,不是糖,不是药。那你希望他是什么?我说是软软的,香香的,实实在在的米饭。阿卉笑,弄半天,你就想混个饭桶当当啊?谁知道呢,我现在就只有想到这个,我觉得满好的。
千里马不认识伯乐
阿卉打电话叫我去捉奸。捉谁的奸?阿卉说她看见王刚和一个穿松糕鞋的小妞站在广场上吃对方嘴里的冰淇凌。我飞快地冲下楼,打车直奔广场。广场上有很多吃冰淇凌的人,从A面到B面,我认真地搜索每一个画面,每一个细节,但我没找到一个认识的人。阿卉又打来电话,他们现在在电影院。我又跑到电影院,门口没有,电影院里一片漆黑,分不清谁是谁。我问阿卉你在干嘛?我在帮你跟着他们,我现在在下一个十字路口。行了行了,你冲上去打王刚一耳光,这事就算结了。阿卉说她不敢,她的身份不对。我说我累了。阿卉说她也累了。那你不用跟他们了,过来这边我请你喝薄荷奶昔。可是……有什么好可是的,除非你爱上了王刚。你有病啊,说什么呢?我冷静地说,不爱他跟着他干什么?再说奸情跟爱情的区别又是什么?
就这样算了?阿卉没趣地拿出纸巾擦汗。看着阿卉脱妆的脸,我忍不住笑起来,烟从唇间滑落。那应该怎么办?是不是去超市买个洗衣板让他跪一夜?太夸张了吧,不过错还是得叫他认,并且发誓不再和那个女人来往。我重新点上烟,有用吗?今天叫他断了这个,明天他又找那个。再说恋爱自由,我凭什么管着他?就凭你是他的女朋友啊。我心里面明白,但我不知如何才能简明扼要地解释清楚自己和王刚之间的混乱关系。想了半天,我说出了一句连自己也吃惊的话。我和王刚就是一种操的关系,没有别的可言。
你可别说气话,虽然他搞女人,但总比搞男人要好啊。阿卉的话把我弄得哭笑不得。据说阿卉的初恋失败的原因是第三者插足,这个打击对十五岁的阿卉来说还是可以承受的。年轻嘛,什么都不怕,有的是时间疗伤。要命的是阿卉后来才知道那个可恨的第三者不是女人,而是一个媚气十足的男人。一次失恋造成两次创伤,从此阿卉就再也没有顺利地谈过一次恋爱。她常常躺在浴缸里自怜里摸着自己瘦弱的身体喊叹,找个好男人不容易,守住他更不容易。不光女人想抢,连男人也不愿高抬贵手。
接下来阿卉告诉我王刚的许多优点。我边听边呐闷,跟王刚一起这么久,我怎么就没察觉他有这么优秀。我怀疑自己是个不懂得珍惜的女人,又在犯着骑着马找马的错误。阿卉,真没想到你是男人的伯乐。阿卉摇摇头黯然地说,伯乐认识千里马,可惜千里马不认识伯乐。阿卉的话总能让我失去了语言。
戒不掉的烟
王刚在卧室里收拾东西,我在手忙脚乱地打疯狂坦克。王刚说他喜欢上一个嘴里有冰淇凌味道的女孩,他要去找她。啊——我的坦克被敌军击落。你说什么?我回过头问。王刚亲亲我的脸,有空我会带巧克力来看你。一语惊醒梦中人,这时我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我想此刻眼泪可以给我最后的机会,可是我拼了命也挤不出来。王刚说冰箱里有刚买的苹果,很新鲜。说完他就急急忙忙地走了。王刚走了一会,我才想起来,我没有送他下楼然后挥手说再见。我总是忘记基本的礼貌,真是没有办法。
我穿着王刚忘了带走的棉拖鞋,吃着凉冰冰的苹果。苹果又甜又脆,很美味。吃到两个半的时候,我哭了。这迟到的眼泪让后知后觉的我反应过来,我不爱王刚,但这并不代表他的离开不会让我难过。快入冬了,这么大的床只有我一个人睡一定会很冷。我开始翻箱倒柜地找妈妈送给我的暖手器,翻了半天,没找到。
我坐在沙发上翻找暖手器时意外找到的同学录。我想我可以找人聊聊天,哪怕是找人吵一架也总比一个人傻呆着好。第一个电话占线,这不要紧。第二个电话没人接,没关系,第三个电话是个女人接的,该死,我打的是一个男同学的电话。第四个,第五个……要么打不通要么对方不记得我是谁,我又从头开始打,终于我找到了葡萄。
葡萄真牛,电话一通,他就听出我的声音。我说谢谢你还记得我。谁叫我们当初把感情的基础打得太牢,想忘都难。你现在有空吗?有空。太好了,我想跟你聊聊。想聊什么呢?我也不知道要跟你聊什么。我的坦克老被击落,男朋友给我留下一双旧拖鞋和三斤苹果就走了,暖手器找不到,双人床变成了单人床,我还没有吃晚饭。我委屈地抱着电话哭起来。看来今天你过得糟透了,你去洗个脸,我来接你去吃饭。葡萄真是善解人意。
葡萄说,美女只怕结婚不怕分手,俗话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嘴里总是回忆着苹果的味道,弄得我一点食欲也没有。饭也不吃,在想什么呢?我说男人。今天离开你的那个臭男人?我并不是只有他一个男人可以想,我在想别的。看来你的临床经验挺丰富,可以讲给我听吗?我想我可以讲给你听,但我不知道应该从那里讲起。我记不得他们是从那里靠近我,我只记得他们从什么地方离开我。这个城市从东到西从南到北,每个地方都有相同的气味——狐独的气味。葡萄把抽了一口的烟递给我,抽完这支烟你就不会再这么失落了,至少它会忠贞不渝地陪着你。我接过烟,抽了几口。很多男人都对我说女人应该多喝水,少抽烟。可往往在我想戒烟的时候就只有烟陪着我,男人总令我感觉到尴尬。
轻柔的烟在嘴唇边回旋迷漫,可我还是安份不下来。你说我应不应该攒点钱去看心理医生?葡萄说还不如请他吃饭。你给我介绍个男人吧,只要比我高其它无所谓。那你先给我介绍个女人吧,只要漂亮其它也无所谓。我们两个人笑起来。我问你笑什么?他说我们俩应该一起攒钱去看心理医生。我也是这么想。要不你攒钱看男医生,我攒钱看女医生。你说我们的问题是什么?初步分析,患的是性饥渴。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