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日的下午,天气有点阴,灰蒙蒙地好像要把整个世界都染成同一种颜色。秋雁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于是灰色的世界里有了不同的色彩。秋雁的气质是低沉的,但并不阴郁;是平静的,却又潜藏着激动。
秋雁告诉我她出生在一个军人家庭,父母都曾参加过解放战争。高中毕业后的秋雁本来想参军,可是父母舍不得这个唯一的孩子,没有同意。由此,我能想像秋雁有着什么样的性格。
秋雁说:“没当成兵,我就到一家国有企业上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爸妈开始当着我的面让亲朋好友帮着给我介绍对象,而我总是一笑了之,从不多想。”
我问秋雁:“二十多岁的人难道一点也没考虑过感情方面的事?”秋雁笑笑:“那个年代的年轻人比较单纯,对于感情了解不多。反正那时候我觉得自己过得挺好,为什么要嫁人,一个人不也很快乐吗?”
我们将要听到的就是这样一个“不想嫁人”的女人的故事。
平淡进围城
江辉是我第一任丈夫。他是我爸爸一位战友的儿子,是江辉的爸爸先看中了我,想我做他的儿媳,然后带着江辉到我家提亲。在这之前我和江辉并没有见过。见到江辉的第一眼,除了觉得他特别帅,便再没有别的感觉。
后来,我下班的时候,江辉总在单位门口等我。那时他在电视台工作,经常能弄到电影票,我们就一起看电影、吃饭,可我从没有想过要嫁给这个人。
“你不想嫁给他,还这样频繁地和他交往?”对我的这个问题,秋雁还是笑笑:“虽然年龄不小了,其实对人情世故还是一窍不通的。”
我对江辉没有反感,但也没有一定要嫁给他的冲动和激情,在我看来我们只是比较谈得来的好朋友。我并不承认他是我的男朋友,只有在别人到我们家提亲或者单位有人追求我的时候,我才拿江辉作挡箭牌,说:“这是我的男朋友。”我说这些只是说着玩,从没想过真的要结婚。
直到有一天,我和江辉一起吃饭的时候,我对他说:“我们在一起算什么呢?别人看起来还以为我们在谈恋爱呢?”江辉顺口接道:“本来就是谈恋爱嘛!”我突然发现,不知不觉中,我和江辉在一起已经2年了。
“1980年,我和江辉走进了婚姻的殿堂,也可以说是婚姻的围城吧。”如果把秋雁的脸比做天空的话,说这话的一瞬间,这天空风云变幻,许多的表情交融在一起。我没有多问,秋雁也没有多作解释,很多感触其实都是不能言语的。
婚后我们幸福、美满,我们很快就有了一个儿子。一开始,江辉确实是个好男人,工作上进,拼上拼下,还把每月的工资如数给我保管。每次出差同事都笑他:“给老婆是成百成百的买,给儿子是成十成十的买,给自己是成元成元的买。”我们虽然聚少离多,但在我的感觉里却是平静而充实的。
儿子六岁那年,江辉提出要停薪留职到深圳学习三年。我觉得这是个机会,二话没说就答应了,没想到江辉这一走竟越走越远。
到了深圳后,江辉总是说学习很忙,很少回来看我们母子,我觉得男人有自己的事业,也没有在意,一心一意把心思花在孩子身上。两年后的一天,江辉回到武汉,我满心欢喜迎接到的是他的一句:“我们离婚吧!”我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似曾相识的男人。
想着曾经幸福的生活,看着眼前的儿子,我头一次感受到人生的痛苦可以这么强烈。我的公公婆婆站在我这边,不让我们离婚,可是即便我和江辉还能和好,也不可能如初了。
我和江辉以最快的方式离了婚。拿到判决书的一刹那,江辉痛哭了起来,而我反倒表现得很平静。
秋雁问我:“我吸支烟你介意吗?”我摇摇头。秋雁点上烟,在烟雾中,秋雁显得有些憔悴。她说:“这是我离婚后学会的,有时候闷得慌,我就抽烟。”我问秋雁:“江辉为什么突然要离婚呢?”秋雁说:“还能为什么,总不是为了别的女人。”
激情走一程
离婚后,我把心思都放到了工作上。1989年,因为工作的关系,我认识了在对口单位工作的方洋。
说到方洋,秋雁眼角闪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亮光,她欠了欠身子,端正了姿势,灭掉了刚吸了几口的烟,这让我感受到他对方洋的重视。“你第一眼看到我是不是觉得我很傲”,不等我回答,秋雁接着说:“方洋第一次见到我,觉得我很傲,所以事事都难为我,后来我发火了,在经过了争吵后,我们反倒惺惺相惜起来,可以说是不打不相识。”
方洋是军人转业,比我小四岁,因为老婆跟别人跑了,他也离了婚。我对军人本来就有天生的好感,再加上我们遭遇相似,两个人就很谈得来。可是经历了一次不成功婚姻的我,对婚姻这座围城有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感觉,不敢轻言“爱”字,更何况方洋比我小四岁。
方洋虽然当过兵,却有着细腻的一面:他知道我喜欢吃西式早点,常常跑很远的路买回来送到我们单位;我是个粗心的人,经常下雨不带雨伞,这时总能看到方洋的身影;我要装修房子,方洋忙里忙外,从颜料的色泽到地板砖的款式都是他精心挑选;他还要了我的一把钥匙,在我工作特别忙的时候到我家帮我料理家务。对方洋的所做所为,我心里涌动着以前从没有过的感觉,但我再三权衡之后,还是决定把他当作“小老弟”看待,不敢有太多的奢望。
秋雁停下了话头,一丝红晕和一丝笑意同时在脸上泛起,目光炯炯。方洋这个名字让刚刚露出疲态的秋雁又恢复了神采。
1989年我过生日的那天是我和方洋关系的一个转折点。
那天我忙得昏天黑地,把生日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当我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房门那一刻,我看到满满一桌子酒菜中间放着一盒大大的生日蛋糕,红红的生日蜡烛在缭绕地燃烧着。我的书桌旁趴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方洋,他一直在等我,都已经睡着了。一种家庭的温暖在我的心头萦绕,我感动得热泪盈眶,浑身上下暖流激荡,嘴里喃喃如语,却一个字说不出来。我的感情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再也抑制不住,我冲上前去,使劲地抱住方洋……
上天夺走爱
我和方洋结婚了,他没有房子、没有钱,一切都是我的。但我心甘情愿,嫁给这样的男人我由衷地感到幸福。婚后的方洋对我格外好,从没让我进过厨房从没让我自己洗过头,都是他帮我洗;家里的里里外外他都一个人张罗,决不允许我碰一下,否则对我没完没了地“唠叨”;方洋不抽烟,也劝我戒烟,别毁坏身体,但只要我抽,方洋总是给我打火,还买各种好烟放在抽屉里,说:“如果戒不了就抽好些的,免得伤身体太厉害。”
我从来就没有这么幸福过,以前我从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幸福。我的感情得到完全的激发和释放,我拼命地对方洋好,而他总回报我更好。
秋雁突然点上一支烟,表情阴郁了起来,脸上的肌肉微微颤抖。她狠抽了几口烟,似乎是要使自己的情绪平稳些,但显然没有收到什么效果,秋雁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1994年的一个周末,方洋的单位组织员工到东湖观光,方洋会摄影,也跟去了。夜里,他们驱车在东湖拍夜景,结果,车开进了湖里。那晚,我仿佛有些感应,十二点的时候,胸闷得要命,喘不过气来,我喊方洋的名字,没人应,我才想起方洋去了东湖。
第二天清晨,我正在打扫卫生,楼下有人喊我,说出事了。我丢下扫把,冲到阳台喊:“我的方洋怎么样?”那人说:“没救活。”我眼前一黑就晕倒在阳台上。
“上天要抢走我的幸福,也不能这样残忍啊!”秋雁抽泣着,“为方洋,我哭干了我一生的泪水。”
如今,方洋已经走了9年,我思念了整整9年。虽然一直有热心人在给我介绍伴侣,可我就是忘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