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正在她对面的位子上心不在焉。但我满意地注视着每一对漂亮裙子下的小腿。对面的女子偶尔端详着我,并不美丽,扭头的时候轻轻一缩脖子,怕羞的神情像是一只小野猫。
从上个初夏开始,这家在江边的酒吧就坐满了女人。她们埋单的手势利落无比,纤长的指形和光润的脸庞都表明着充足和安裕,而且显然,这安定不由男人造就。她们精致的服装上从来不见名牌标志,却不难看出所费不菲。对面坐的女人,就是这里的常客。
曾在另一家酒吧,也偶遇过她,当时携着男伴,微笑盈盈。那男人五官略拘谨些,却也不失大略。不晓得为何变生不测,两个都横眉立目。她狠狠一笑,回手夹了几张纸币,摔到桌上,昂然而出。那男人呆了半晌,取了桌上的钱,叫:“埋单!”
翌日见她,依旧笑得洋洋洒洒。
后来见到那男人,怀里拥着的女子娇小玲珑,笑得微甜,眼睛如月牙。
都市生活里,居然已经有如此多的女人不再靠着男人,而只和酒发生直接关系。
以前是温香软玉酒酣耳热,男人把世上的好东西都占全了。包括女人。属于男人的故事里,总是寂寞、醉酒,接着就有女人来安慰他,像是天上掉下来的狐狸精。但女人的故事里女主角只肯哭泣,就有男人跪在她面前发誓说,要终生保护她。
现在这一个性别,和那一个性别似乎完全不相干。温婉或倔强地站立在都市红尘里,接受酒和男人的洗礼。上个世纪的女权主义者会问,为什么女人和酒不沾边?她们不问,也不探究,只是在合适的时候做该做的事,比如说喝酒。不去较这点名义上的真。偶尔醉酒,只是沉醉在对酒精的迷恋里,有点略微的固执。很少如周围的男人,像个委屈无限的孩子,号啕大哭。
其实也有点不能或缺的依靠。
变化来自经济基础。不要男人付账不要男人埋单,女人的腰杆微微地挺起来,对酒也就有了平常心。过许多年后我们会忽然发觉,不过是平常再平常。
正如女人杯中的酒。开始绽放五光十色的光泽,开始洋溢醉人的芳香,女人开始发觉这杯中阿堵物的妙处,如化妆品和时装一样不可缺少。于是从这个夏天,女人开始沉醉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