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是无名的,没有面容。她浮在温暖的液体中,液体漂在黑暗的宫宇里。那是一颗心里面的小小海洋,那海洋里,诞生着古往今来千万年不止的生命胚芽。
孩子在我的肚中躲着,四个半月后,我感到了肚里面的水响,很柔软,很湿润的声 音,就像从遥远的森林里传来的。那些常常是梦中或童年记忆里曾听到过的声音,现在天天伴随着我,时不时咕咕咕、滴淋淋地响;仿佛真是肚子里长出了一片海洋,海水有节奏地起起伏伏,好比月升月歇,潮涨潮落。每当一串串的水响之后,我都肃然起敬,屏息止声,听潮水再一次拍岸,听风再一次吹打林梢。我从来没有感到过我离自然的节律这么近,我身体的内部,已经成为一架敏感的乐器,在接听孩子的弹唱。
然后,然后,她发明了另外的方法。在水响的试探过后,她从水里伸出了小脚小拳头向岸边猛击过来,那一种泼溅着水花儿的拳头如此柔软,它撞击我的腹壁时,我的心会温柔地一动,有一种甜蜜的感情热涌上来。我感谢我的不曾谋面的孩子,在五月阳光里给我如此甜柔的礼物。这一刻,我庄重地感到母性的光辉。
我的孩子,当你独自在“海水”中嬉戏,在妈妈的心里,你就是一颗尚在磨砺的珠子,是粗糙的和不成形的。妈妈会耐心等待你,等待我的贝里,孵出一粒世间最美的珍珠。